第126章 走肉

苟大山跟我说的信息量大且复杂,就像往脏水里倒了一半墨汁,不仅没能搞清楚,还更加浑浊了。

其实也无所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早已经不在乎了,让我来到此地的是火梦炎。在这之前我就想过,就算她是来害我的,我照样接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点头,我可以带她走,忘掉这里的一切。

梦可以带走吗?当然不行,这就是我无法接受不同意见的原因。

恶少说她只是我的幻觉,我都没法相信,就更别提眼前这个骗子了。

幻觉应该就是梦,火梦炎不是,她是我的命。她肯定是存在,她才不会欺骗我,更不是疗养院这什么族的瘪犊子。她是活生生的人,我看得到,听得到,摸得到。

在我重建信心的时候,苟大山又似看透了我的心里,主动给我解释:“幻觉是一种感受,由于缺乏相应的现实刺激,所以客观检验结果证明这种感受是虚幻的。火梦炎的事我们已经详细调查过,她不属于客观存在,虽然你并不感到虚幻,坚信她给你的感受来自客观现实。”他耸耸肩,以表示他现在是在帮我,而且他干瘪的嘴唇挡住了剩下的话。

我摇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能分清。”

我换上了怒目瞪着他,因为他根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你这类属于真性幻觉,由感官所感知到的实际不存在的人物,甚至有触觉思维、情感和意志行为和鲜明生动幻觉。所以你才如此坚信不移。”他瞥见我攥紧的拳头,摆出随便的表情,并不在意。

见他信誓旦旦,我想还是先找个借口揍他一顿再说。“你怎么证明?”

他用手一指身边的笔记本电脑,“都给你准备好了,实事胜过雄辩。”说着,他按打开电脑,按了电源键。

画面闪烁的时候,我一直纳闷,我让他证明,只是想找个借口揍他一顿。因为就算火梦炎是我的幻觉,他又能怎么证明呢?但他掌控力很强,很轻松的把焦点转移了,我只得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待看到他直接点击电脑桌面上的视频后,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有看视频,我已经大概知道他要怎么证明了。他边跟我说时间地点,边对我说事件,包括画面上自言自语的人。见我有些痴呆,他又点开几个模糊的视频截图,继续做着详细说明。

视频都是截取的,所以时间不长,一共十几段视频。其实不用那么多,一段足够击溃我的执拗心了。

我有些举足无措,全身上下都在反馈着麻酥酥的空虚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信心满满冲进疗养院,现在的感觉就像撞到了棉花垛里,怎么都使不上劲。更糟的是,让老匹夫眯缝眼说了几句,我竟然没办法分辨现实和幻觉了。就算是现在,我都觉得虚晃晃的,似乎是在梦中,看向哪里都不真实。

苟大山用长辈的眼神示意我坚定些,却继续说着让我虚脱的话,“你去史明杰老家时候搞的豪车,最后都是刘志斌帮你解决的。因为路途远,开始的视频没存下,不能确定你是如何偷的车,但一直只是你自己自言自语。当时刘志斌怀疑有人跟你一起,才调了这几个治安摄像头,虽然画面不清晰,但只是你自己在开车……”

他还在说,但我头昏脑胀,早就不能梳理什么了。正如他所说,行车摄影的音频很清晰,只是我自己。监控视频画面不是很清晰,但开车那个人就是我,副驾驶并没有人,很空,空得让我浑身一轻,像是瞬间被掏空了五脏六腑。

这种空虚感挡不住那些清晰的画面闪过脑海,她一路都在,就在我身边,我眼前,不可能是空的。

“不过,这些都可以作假。”在我几乎死掉的时候,苟大山突然给了我一根救命稻草,“行车摄影只有你的录音,但不能证明就是你一个人,技术处理掉一个人的声音很容易。至于监控画面,车上只有你也可以做到,或因角度问题没拍上等原因。但这个你看看。”

说完,他又打开一段视频。

我只晃了一眼,剧痛的头就像瞬间灌满了铅,全身脱力,立即瘫坐在了肮脏的床铺上。

这段视频我早上刚看过,是火星娃给我看的视频。上面只有我一个人,在楼梯上独自表演了一阵。

见我一下坐在了**,不再观看,他直言不讳地说:“你现在肯定对我还有疑虑,但这个视频你知道的。你当时就跑监控室跟史明杰把硬盘拿走了,就算我想作假,也来不及。所以,如果你现在还不肯相信,就去找那块硬盘,看看和这里面的是否一样。”

“我今天早上看了,只是不愿相信而已,证据少还可以和自己抵赖,你老人家一下拿出这么多,我还能说什么。”我深呼了口气,却并未轻松。

实在无法相信这事实,相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之前的生活都是大大小小痛苦堆积而成的,火梦炎的出现,让我有了目标,有了灵魂,若是相信她不存在,仅存的快乐时光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我不愿,不想,更不敢相信。因为我得守着自己的灵魂。行尸走肉是不会快乐的,我需要她,无论怎样。

“有些东西,再喜欢也不是你的,再留恋也得不到,所以才会产生幻想,以满足欲望。”苟大山昏花的双眼看得很清楚。

“归根结底,都不是真的,所以,你打算给我开药方了吧?”我不善地看着他。

得揍他一顿,哪怕是因为他再扶一下眼镜框,揍他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那份镇定自若瞬间逃走,装作无意向后退了两步,“毋庸置疑,我是治疗好几个患者,但你已经病入膏肓,只能靠你自己。”

“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回归现实,我可以帮你。”他知道如何将事情以你可以接受的方式提出来。

我明白他是让我忘了火梦炎,所以马上问他:“如果是相反呢?”

“我不害人。”他直接拒绝,似乎料定我要动手,局促间解释着:“在你看来,我们一直在西山搞鬼,但我们从没害过人,不仅如此,以疗养院为媒介,我们还救好了不少人。”

我绷着脸问他:“那你告诉我,我从什么时候遇见火梦炎的?”

“她不存在。”他语调提高了些,明显在强调这个重点。

我充耳不闻,继续问他:“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眨眨眼,“咱俩这样属于交叉是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不会有结论。”

“那你为什么不来我的频道?你在这等我,难道不是为了给我解惑吗?”虽然不明白他们还要做什么,但我能确定,他现在依然有目的。

他脸色闪过被揭穿后尴尬的笑,“你呀,就是戒备心太重。”

“是吗?被你们玩了大半年的人,应该是太天真了吧,或者直接说是太傻了。”我深知不要试图相信一个给你解释的人,一般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不老实,不老实就是欠收拾。

你得收拾他,他才会老实,没了掩饰,才能看清事情原有的样子。

他用手梳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你不是太傻了,只是你选择做个傻子而已。”他似乎很气愤,用手指了下笔记本电脑,提醒我,“把那两个视频看完,你肯定就不这么想了。”

他明显在转移话题,可还是达到了目的。

因为我忽地想起来,电脑桌面上有两个单独放在一起的视频。那几段视频都是为了证明火梦炎不存在,我一直努力挣扎,想要固守她存在是事实,所以这两段视频根本没有引起我的好奇心。

但他现在的表情如巫师般,还真就把我唬住了。似乎我只要看了这两个视频,对他的敌意会全部消失一样。

可能吗?

我有些犹豫,自心底的抵触去触碰鼠标,现在我已经恨死了视频。

如果今天什么都没看过,也不会搞成如此状态。现在已经晚了,脑袋都进去了,还在乎耳朵干什么,哎,接着看吧。

我松开攥着的拳头,咬紧牙关,点开一个顺眼的。

画面一闪,显出一个昏暗的房间,空间不大,一张床占侵占了半个画面,**坐着个人,只是看不到头,连男女都猜不出。但是,衣服我可认识,马上想到B区的独立房间。

随着摄像的人调试角度,一张清晰的面孔定在了画面正中。因为过于清晰,我双眼立即就胀痛了。

竟然是我!

这画面明显有意为之,像是留遗言一样的氛围。

我当即浑身一震,顾不得视频猛然转头,阴狠地盯着苟大山,“尼玛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别问我。”他明显不打算给我解释,不耐烦的示意我继续看。

我不是不敢看,而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视频里的我很清醒,但我现在不记得录过这视频。而且我万分肯定,活到这么大,从没这么正式的去拍摄视频。

更瘆人的是,我身上穿着疗养院的病患服装,这种束衣是防备患者攻击性,我只是见过,根本都没碰过,更不可能穿过。

难道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