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地牢里回荡着古道忧伤、凄楚的呼唤。就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茫茫人世间,绝望无助地寻呼着母亲。

牢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鬼古子全身颤抖,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地想他娘?渺然搀扶着他坐到石阶上。

福好过来拉一拉鬼古子,向他指一指地牢里。鬼古子抹着泪往牢里走去,地春山和鬼万青退了出来。

“古道,我只想知道娘后来是怎么死的。”鬼古子坐到古道对面,声音悲凉地道。

古道脸上布满泪水,闭目徐徐说道:“当年你悄悄离家去找爹,娘很挂念,后来娘得了病,我七岁时娘病逝了,年幼无助,连葬母都不能。这时,我遇到了紫金丹门的天真师和武真侯在外游历,武真侯让天真师收下了我,并帮我风风光光的葬了娘。所以,我不能背叛武真侯。”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七岁时,鬼仙门正在经历变数,应是你八岁时,我和爹回去找过你们,得知你被个道人和公子带走了,后来爹仙逝了,我掌管了鬼仙门,我们全国各地到处找你,未想你竟然去了越国。难怪,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来,我们一起喝酒,吃小炒玫瑰肉,还有这九味贵妃鸡,都是娘在世时最爱吃的。”

古道睁开眼,好奇地道,“我可以见见一做这些菜的人吗?”

鬼古子到牢外把龚氏请进来,古道盯着她。良久,笑了,“你和我母亲一样,看着都很大器、美丽。你怎么会做这些菜呢?”

“她就是你嫂嫂。”鬼古子连忙介绍。

龚氏过来向他福了一礼,真诚道:“大嫂见过小叔子。”

“她为了你的思亲之情,特地为你学做了这些菜?你们真是恩爱。”古道问。

“并非完全如此。实乃缘份。早年我与崔有威有所合作,无意间与夫人相识。偶然撞进她的院子,发现她一人独酌,独品九味贵妃鸡。聊了几句。向她提及小炒玫瑰肉,谁知她竟真的作了一道出来,吃着与娘做的味道差不多。后来我们成了知交,便……”

古道恍然明白,原来哥哥抢了崔有威的女人,后来暗中生下渺然,不由咧嘴一笑,“嫂嫂一并坐下来,叙叙吧。”

龚氏坐下来,三人慢慢叙话。

叙了一个时辰,古道认了古子,可是依然不肯叛武真侯。

“怎么办呢?”出了地牢。鬼古子问大家。

龚氏道:“不必太着急,他肯认你,已是很大的进展。丁丁不是武真侯的女儿吗?不如明天,让她出面再与古道好好劝说一番。”

回到秋水苑,龚氏让人热了一些饭菜。给滴珠送去,小云回了万祥苑,颜泰与栋轩住在罩房后面,福好和宁馨住进原来柳叶住过的房间。

金秋月圆。

深夜里,渺然在屋里睡不着,想着叔叔古道的事。便走到了练武场,坐在梅花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心事。

一道黑影尾随而至,渺然不用看,知道是颜泰。颜泰过来在他旁边的桩子上坐下,“不介意,我此时找搅你的兴致吧?”

渺然笑道,“没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来,多个朋友说话,倒也更好。”

练武场离正屋远,又在角落上,两人轻声说话,没有人听得见。

却说宁馨在屋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父亲的事,心中有些压抑,怕他一意孤行下去,弄得有天父女反目,趁福好睡着,也悄悄地走出屋里,在院子的花园里走了走,隐隐感觉练武场有人,悄悄地走过去。

颜泰和渺然十分谈得来。他此时跟着渺然出来,实在有不少话想和他悄悄诉说,“你心中有没有喜爱的女孩?”

颜泰发觉宁馨对渺然有特别的情意,而且小云对渺然也很喜欢,可是渺然的表现,令人捉摸不透。原来宁馨喜欢廖希平,怎么后来喜欢上了渺然,他心里为此很烦恼。

渺然笑一笑,“我心中没有喜爱的女孩。”

“可是,你和宁馨似乎极性情相投。”颜泰坦率地道。

“就象我跟你一样。”渺然简短回答。

“仅此而已?”颜泰心中松口气,不由笑了,“那是我多虑了。”

“我早知道有个颜泰王子很爱宁馨郡主,后来在庆县与你在暗中相识,不只我,还有大家,其实都觉得你和宁馨是天生的一对。”

颜泰笑道,“是啊。当初我和宁馨在她母亲的寿筵上相识时,两人一起献舞,十分默契,她也不断地向我传递情意,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地,她不喜欢我了,喜欢上廖希平。”

“希平和我永远都不会抢你的心上人。”渺然肯定地说。

“嗯。我看你们好象很喜欢福好姑娘。她的确很可爱,若非我心中有馨儿,也会喜欢她的。不过,她才十二岁,你可得再耐性地等几年了。”颜泰笑着将手在渺然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我们把福好当作亲妹妹。”渺然淡淡回答,不愿解释这件事情。

“古道的事,不要着急,他一定能被大家感化。”

“嗯。”渺然看着月亮,心中认为,古道的经历决定了,他未必能被大家感化,不是他食古不化,实在是他有欠于武真侯的情意。

两人沉默一会,颜泰道,“我先回屋去了,你再看会月亮吧。”

其实他发现了宁馨,空气中若隐若无地传来了宁馨的特别的味道。

颜泰从花木间的青石径,往后院绕去。

宁馨藏在暗处,心中好生难受,渺然的意思是不会爱她的。可是她还记得在景霞山洞的海水里,他对她明明有动情。

婷婷的身影飘至渺然面前。渺然也早发觉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

宁馨本来一直压抑着对他的情感,此时心里酸涩不尽,他什么都不说时,她还能正常,可是他对颜泰说的话让她伤心欲绝,颤栗着双手,轻轻往他肩上按去。不待她的手碰到他,渺然轻轻一闪,跳起来,到了练武场的另一边。

“半夜三更的,你出来做什么?”渺然淡淡地道。

宁馨气得跳过去,往他怀里一扑,就不信他不喜欢她。

渺然轻灵闪避,“请自重。”

“你!在景霞山洞的水里时,你干嘛要对我动情?”她气得质问。

渺然轻轻笑道,她以为当时他抱住了她的胸,就是喜欢?

“你想多了。我走了。”渺然不想和她谈这个话题,打击她,也不想因此被人追问内心深处的秘密。移步离去。

宁馨怔怔地站在练武场,清楚地感觉到,渺然的确不爱她,这一刹,她觉悟了,渺然不可能会爱她,他们只是谈得来而已。

似梦醒一般,宁馨心中又疼又失落,跌坐在练武场边的石沿上,捧着腮,反复问自己,“我是不是错了?”

一道高大的黑影来到她的身边,她浑然不觉,他感觉到她似在流泪,蹲下来,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为拭去泪水,“傻丫头。其实,你还不懂爱。”

我还不懂爱?宁馨茫然地看着他,“爱,应该是怎么的?”

颜泰坐到她身边,浅笑着轻声回答:“我今年二十三岁。作为一国王子,没有二十三岁还不立王妃的。可是,我为了爱,一直没有立王妃,我愿意以她的快乐而快乐,以她的悲伤而悲伤。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其实,我自己也很迷惑。”

宁馨看着他好看的侧影,内心一片虚无,极想依靠。嘴里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呢?

“有一事我要先提醒你。你该回去了,让古道放过滴珠,带着古道回去。你若现在不回去,待到你父亲所作到了不可收拾时,你是和他绝裂,还是与朋友为敌?”颜泰郑重地警告她。

宁馨坐直身子,长叹一下,是呀,父亲这事,实乃当前大事,托着腮,沉默不语,父亲他会被我说服吗?

统一越国,合并大成国,是他多年来的谋划和心愿。父亲是个事业重于一切的男人,他在乎权势、名利,为了权利,他会不惜一切。

“你好好想一想吧。若是你回去,如果需要,我会支持你,陪伴你的。”颜泰笑一笑,“或许此时你独自静一静更好,我回屋了。”

其实他怕她嫌他烦,得保持点距离,别弄得她又不想见他。

宁馨看着他成熟的面容,他的笑很温暖,他的情的确很浓很真,记得在庆县时,暗中偷听到他和福好他们的谈话,的确,这世间,再找不到一个男人,象他这般对自己。

颜泰欲离的脚步,被她美丽的目光拉住。两人默然相对。

宁馨问自己,我这是成熟了?怎么想问题与从前不同了。

颜泰想,她在想什么呢,似乎她不象以前那般任性了。

月光下,美人的脸美得令人不能呼吸,他看得极清晰,如花的红唇翕动几下,似乎想和他说话,却没有说出来,黑宝石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面对心爱的女人,追寻了许多年,终于就在面前,颜泰是男人,不是神圣,骨子里有种本能,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开他,火热的目光要融尽她,一只手不由自主揽着她柔软细圆的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