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中回到家里睡意全无,辗转反侧,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仿佛鼻子总闻到林曼静身上少女特有的迷香,那种异常独特的香味杨皓中可从来没有闻到过,他脑海中反复不断地浮现着和林曼静牵手的每个细节,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半夜三更,杨皓中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清晨,刺耳的闹铃惊醒杨皓中,他惊异地发现下身湿漉漉,粘呼呼的。原本干干净净的床单还被弄湿一大片,他伸手摸一摸,鼻子嗅了嗅,有股怪怪的浓浓的骚味。他误以为昨晚自己尿床。也太丢人了吧,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因为牵女孩的手后尿床?他害怕被父母发现,立刻抓起床单偷偷小跑入卫生间,趁父母没起床之前尽快销毁证据。他把没被弄湿的半截床单夹在腋下,双手仔细地摊开被弄湿的那一部分,在水龙头下快速地冲洗掉那一滩粘呼呼的东西,然后再把整个床单浸泡在浴缸里。他的心绷得紧紧地,还在扑通扑通地直跳。哗哗的流水声还是把母亲惊醒,她睡眼朦胧地从门口探出半个头,莫名其妙地责问:“孩子,你在干嘛?这一大清早的你干嘛起那么早啊?把这水龙头关了哈。”杨皓中从浴缸里提起床单,正色说道:“妈,我看这床单挺脏的,昨晚我睡在上面觉得身子痒,所以我把它泡了洗洗。”“既然这样,你就洗吧,啊,小点声,啊。”杨母一边转身回卧室,一边扔下这句话。杨皓中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杨浩中的母亲叫娄婷钰,人如其名,长得明眸皓齿,婷婷玉立。她回到卧室躺下后,暗自思忖着她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情孤僻的儿子,为何近段时间以来,判若两人。杨浩中今年十八岁,上高三了,学习成绩还算不错,除了英语比较差差一点外,其他各科的成绩还算比较理想。他的名次总在班级前10名左右晃里晃荡,飘忽不定,这个成绩如果要考重点大学,还当真让母亲娄婷钰在心里为他捏一把冷汗。

娄婷钰和儿子杨浩中的爸爸,她的丈夫都非常担心儿子今年的高考,他们心里总希望儿子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学习上。他爸爸的教育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唠里唠叨,这跟他以前不是打就是骂的教育儿子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你要知道以前杨浩中还很小,杨父打他不还手骂他不还口。今非昔比,现在的杨浩中可是牛高马大,年轻力壮,而他父亲杨松玮也已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焉敢再对儿子动粗?每当丈夫兼父亲的杨松玮一唠叨,妻子兼母亲的娄婷钰一听,耳朵都能磨出茧子。虽如此,儿子杨浩中的耳根挺厚,总是听之任之好像也没往心里去。

说句心里话,杨浩中属于那种聪明,但总是不能百分之百用功的学生(也许现在大部分高中男生都这样)。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课业负担太重。对于这些学了将来连百分之一都未必能用得上的所谓科学文化知识,提不起兴趣的是很正常的。儿子杨浩中自加压力学到目前的知识水准,娄婷钰觉得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也可以说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儿子杨浩中毕竟不属于那种极少数应试教育的天才,所以尽管她心里担忧,但从不对儿子唠叨,也不提具体的要求,只希望他能懂事、能尽力而为。

晚上,杨浩中回到家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径直坐到母亲娄婷钰的身边,欲言又止,窘迫不堪。

娄婷钰知道宝贝儿子肯定有心事,需要自己的帮助,但她没有直接逼问杨浩中,若无其事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做手上的针线活儿,静静等待杨浩中开口。最终还是杨浩中忍耐不住。

“老妈,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办?”杨浩中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刷的红到耳根,眼神中充满迷茫,羞涩还有期待,还有一点点话说出口以后后悔莫及之意。

尽管娄婷钰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猛然一惊。没有想到儿子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竟然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娄婷钰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因为她明白儿子说这话肯定是鼓起极大的勇气,还不知道儿子在心里鼓捣多少回可能说出口!而且这是天底下当儿子的终究有一天要问父母的问题,只不过,来得为之过早,有点突然。

娄婷钰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视,她用余光窥测到儿子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杨浩中在观察她的态度,期待她的回答。他既渴望从母亲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参考答案,也渴望学到她这个过来人的“解题方式”,同时看得出儿子也做好她一旦出现应激反应的心理准备。

绝对不能发火,娄婷钰告诫自己。那样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甚至适得其反。

“那就去追啊!”她慢悠悠地回答,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视。

母亲的答案显然出乎杨浩中的意料之外,他如释重负地怔了一下。

“怎么去追?”他把身子往母亲跟前挪了挪,两眼放射出幽幽光芒,极度兴奋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学习怎么样?”娄婷钰关掉电视,放下手中的活儿,正儿八经地问道。

“比我好,在班里前五名。”杨浩中显然有点沮丧。

“人家对你有感觉吗?”娄婷钰接着问。

“好像没感觉。”娄婷钰看到儿子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暗自发笑。

“漂亮吗?”她适时发起新的话题。

“可以说不算是班上最漂亮的,但是身材好,文静,很有气质。”杨浩中的眼睛重新放光。

“好小子,欣赏档次不低呢!”娄婷钰笑着摸摸儿子的头。

“别这样,妈妈。”杨浩中一侧身躲了过去,“我不是小孩子了,今后不要摸我的头。在美国,凡是三岁以上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摸头,因为这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好,好,我儿子长大了,是大人了,我向你保证,今后坚决不摸了。”

杨浩中确实长大了。尽管他呀呀学语、跚跚学步的模样在娄婷钰的脑海里仿佛还在昨天,但是眼前这个高她半个头、剪碎发,留着周杰伦发型、喜欢照镜子的坏小子,分明就是昨天那个还在她襁褓中哭着要吃奶的小家伙,就是那个喜欢玩火,差点闹出火灾的小调皮鬼,那个一年级考试只靠得六十几分被爸爸一顿殴打泄愤的可怜虫,什么时候就长成大小伙子了呢?

“你快说怎么追啊,妈妈?”杨浩中把娄婷钰从幸福的遐想中拽了回来。他已经完全信任娄婷钰,正迫切期待母亲这个电脑程序点击“下一步”的执行命令。

“嗯。”娄婷钰卖了一个关子,然后语气坚定地说,“你一定知道郎才女貌这个词语,也一定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一般来说,女生最欣赏有才气的男生,要想让人家对你有感觉,那就把你的才气充分展示出来。你喜欢看动物世界,你看雄孔雀都知道开屏吸引异性,人当然更需要展示自己了。”

“我也想到这个了,但总是模模糊糊的,你一提醒,我就明白多了。”杨浩中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有吗?”

“这个女孩子特长什么?”娄婷钰问道。

“英语。很厉害啊!每次都是全校第一。”杨浩中深深感叹。

“可是你最差的就是英语,怎么让人家欣赏呢?”娄婷钰问他。

“可我数理化厉害,作文也厉害,你咋不说呢?”杨浩中不满地说道。

“那也没有得过一次全校第一啊!这几门课前面都有比你厉害的同学,是不是?”娄婷钰头头是道地分析。

“这倒是。”杨浩中不得不承认,但随即改口说道,“哦,我明白了!我要拿第一给她看看。”

“这就对了。”娄婷钰赞赏道,“我不反对你和她来往,前提是——人家女孩子不讨厌你,千万不要死皮赖脸。喜欢一个人,首先要学习人家的长处,你可以请教人家学习英语的方法,当然我相信,她对你学习数理化和语文的方法肯定也很感兴趣,只是出于女孩子的害羞心理,不好意思张口而已。我倒是赞成你主动一些,你先请教,也许人家女孩子就好张口了。”

“有道理,妈妈你真伟大,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杨浩中脸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直觉告诉我,她就是你分析的那种心理。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杨浩中频频点头称道。

“开什么开啊,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么?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又简单的事情?”娄婷钰继续引导。

“还有什么?妈妈你说,我听你的。”娄婷钰看得出儿子已经在心目中把她的级别由教授升级为自己的博士生导师了。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啊。”她见火候差不多了,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杨浩中静静地等待母亲的下文,看得出他很认真。

“谈恋爱结婚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这件事的意义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多了你现在都未必能理解。总之,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会影响人一生的幸福和命运。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对待。也就是说,现在你面临的的问题不是追不追、怎么追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算我教你怎样追到她,你们现在可能结婚吗?甭说现在你们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说最现实的,你凭什么来养活她?你总不能从老爸老妈这里拿钱养活老婆,对吧?”

杨浩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恋爱结婚就要组成一个最基本的社会单元,或者说社会细胞,也就是家庭。组成家庭就意味着既要承担家庭责任,尽家庭义务,同时还要承担社会责任,尽社会义务。这些都是人生非常重大的一种责任和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一旦承担起来,就不能再从肩上卸下来。如果你承担了又承受不了,后悔了想打退堂鼓,当逃兵,那就不仅仅说明你是一个懦夫,会被别人耻笑这么简单了,社会也是不容许你这样做的,道德和法律的力量将会使你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我不想说现在你们求学多么多么重要,恋爱会分散注意力,影响学习等等这些,单说这些责任和义务,你能承担得起吗?你现在连养活自己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怎么还能谈得上担责任、尽义务呢?你说对不对?”

“这些我倒没有想过。”杨浩中叹了口气,“唉,原来这么恋爱复杂啊!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用成绩赶超她,把这份感情暂且埋在心里,争取明年和她相约在同一所名牌大学。那时候,我再给你传授追女孩子的真经。好不好?”

“好啊,一言为定。”

娄婷钰看出儿子下定决心,心中暗暗窃喜,因为她知道,今后不用她再废话,也不用他爸爸再唠叨,杨浩中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装备核动力。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尽管是情窦初开的初恋。

“妈妈,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娄婷钰以为愉快的母子谈话就要圆满结束的时候,杨浩中突然发问。

“乖儿子,还有什么疑问?”娄婷钰无法使自己不慈爱。

“我们班很多同学也遇到这个问题了,问自己的爸妈,不是臭骂就是暴打,好多同学都不敢问了,就私下相互交流‘经验’,你怎么跟他们不一样呢?”

“说实话吗?”娄婷钰直视儿子的眼睛。

“当然要说实话。”杨浩中全神贯注。

“那是因为你已经17岁了,17岁的男孩子,如果不对女孩子感兴趣,那才可怕呢!”

说完娄婷钰哈哈大笑,下意识伸手又去摸儿子的头。杨浩中一边大喊“非礼啊!你说话不算数!”一边跳起来飞也似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