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父亲的话说的不软也不硬,很有分寸,杨浩中不知道他这是在哀求,还是劝告,听老人家讲完,他的热血直往头上涌,尽管老人家的话说的很委婉,但他还是无法控制激动的心情,不管是哀求还是劝告,至少从老人家的表现看,他并不是很讨厌他,杨浩中从老爷子手里拿过二锅头,一仰脖就把杯子里的酒干了,激动地说:“伯父,我知道你们全家人肯定都恨我,但你们有谁知道小雪的感受吗?她对柴忠日只是感激之情,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她真爱的,也真爱她的人,可是当她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要说我们相爱是错误的话,她错就错在少了一点耐心,我错就错在在不该认识她的时候认识了她,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喜欢您现在女婿的什么,是金钱还是地位,可你们有谁问过小雪和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小雪也是现代的知识女性,她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可他是怎么做的,他把小雪又当什么,只是一只放在家里的花瓶,美丽的摆设而已,他娶小雪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炫耀欲和虚荣心罢了,可这恰恰不是小雪要的爱情,伯父,我说这些没有惹您老人家生气的意思,我知道您心疼女儿,你的女儿也是个孝顺女儿,当初之所以决定出嫁,完全是不愿意你们二老继续为她操心,也不想让你们生气,至于柴忠日对您的女儿什么样,您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我要说的是,如果有一天让我用我的生命去换她的生命,我头都不会皱,眼不眨一下,这些我能做到,而他呢,能做到吗?”

杨浩中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梅雪的父亲叹着气,摇摇头说:“小伙子,你错了,为一个人去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在你们这个年纪,把一个人一辈子都当宝贝好好对待,才是最难的,我看你现在是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可能让你干什么,你都愿意,那么我问你,等十年八年后,你对她还有这份心吗?”

“一辈子都有!”杨浩中毫不犹豫地说。

梅雪的父亲看着杨浩中笑了,没有说话,站起来就要走,杨浩中忙问:“您老不吃点什么吗?”

梅雪的父亲看着杨浩中说:“既然是这样,我看你现在不再见她,倒比为她去死要容易的多了,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爱她就该为她多想想,好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一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浩中也站起来,一边往外送着梅雪的父亲,一边说:“你们也不用太责怪小雪了,都是我一直缠着她的。”

梅雪的父亲严肃地说:“你不用为她开脱,我还没老糊涂,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我还懂,她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了解她。”

和梅雪的父亲谈话后,让杨浩中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他让老人家没有生厌,出了饭店的门,杨浩中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梅雪要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果今天是未来的新姑爷见丈人就好了,他还在心里继续着他的美梦,何有余打来电话询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杨浩中只好撒谎说刚从医院出来,还告诉何有余,他不碍事,只是感冒,输输液明天就可以上班。

何有余虽然只是礼节性的问候问候,但还是让杨浩中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他想起东强说的话——当你坐到高层的位置,那好处就不仅仅是那点加班费了。

管他是真还是假,有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的好,梅雪就要走了,而且是远渡重洋,从此天各一方,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想想从前,都是靠瞎混和泡妞来所谓的充实自己,自从和梅雪的感情逐渐加深后,即使是在两个人不相见的日子,自己还有个念想,不管是幻想某一晚上的艳遇也好,计划着和梅雪的浪漫也罢,每天还都有个期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真的无法想象在梅雪走后的日子里,他会是个什么样子。

杨浩中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他抬起头,天上的点点繁星,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低下头,只有路两旁的孤零零灯在放着冷光,中间是一条漆黑的路将它们隔开,两边的路灯对望着,似乎在倾诉着咫尺天涯的相思,再看看自己的身旁,脚底下只有自己的影子和他紧紧地连在一起,伴随着他,他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打发这个不眠之夜,此时很想找个人倾诉,几次产生想给韩冰打电话的冲动,他都努力地克制住了。

现在应该做点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梅雪的离开已成定局,这个结果是他几乎无力改变的,但让他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接受这个事实,实在是太难受了,想想梅雪离自己很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就得像是判了死刑的犯人等死一样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煎熬,最让他不能忍受的还不止是这些,很有可能直到她走之前,他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想到这,杨浩中有了主意,他转身就向梅雪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梅雪家的小区,在楼下,他看到她家的灯火明亮,就偷偷地潜上楼,在门外隐约能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好象说的很热闹,杨浩中仔细地听了很久,也没有听清里面到底在说什么,好象没有梅雪的声音,只有柴忠日和他岳父的说笑声,杨浩中不敢在这里长时间的停留,就下楼在小区的绿地上坐下,看看楼上的灯光离自己也不过就是二十多米远,梅雪如果能在窗户上看见他就好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他陪她在一起了呢?

出去遛弯的老头老太们领着京巴们也都陆续的回家了,杨浩中怕这个时间那些老头老太多事,引出麻烦,就起身边小声哼着跑了调的小曲,边暗暗地激励自己这么做是很有意义的,走出了小区。

又有电话来了,他急忙打开,是赫庆林打来的,他说他们两口子都在北京了,叫杨浩中不管有没有空都得赶快带着弟妹一起出来陪他们,杨浩中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忙笑着说:“哎呀,真是不巧,媳妇出差了,只能就我一人去了,说吧,你们想去哪逛?”

电话里,赫庆林好象在征求他媳妇的意见,他老婆春妮嚷嚷着:“谁都知道北京三里屯的餐饮、酒吧是全国出了名的,我们就去那里狠狠地宰他一刀吧。”

杨浩中在电话里听的很清楚,就笑着说:“那是洋鬼子们聚集的地方,也没什么文化,我还是带你们去有文化的地方吧,怎么着也得让你们享受一下北京的原汁原味,不白来一趟不是?”

赫庆林坚决地说:“不成,我们就喜欢在洋鬼子混的地方混。”

“那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接你们。”杨浩中说。

在去三里屯的出租车上,赫庆林和杨浩中开着玩笑说:“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穿上西装还真是有点人样啊!”

“废话,我是嫌洋鬼子这玩意穿着太拘谨,哎,你结婚时不让我做伴郎,不就是怕我拐走你的新娘吗!”

“你们怎么还这么贫啊,都多大的人了。”春妮插嘴说。

“是他先说我的。”杨浩中对春妮说。

车在北街停下,他们三人下了车,在大街上一边闲聊一边观看这里的夜景,转了一会,赫庆林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提议说:“我们随便找一家坐吧!”

杨浩中就知道他对这里不感兴趣,建议他们再去南街看看,在南街转了一圈,赫庆林觉得实在是没意思,春妮也说累了,赫庆林说:“和上海就是没法比啊,哎,你说这鬼地方凭什么名气就这么大呢?”

“我知道这里就不合你们的品位,所以我才不让你们来这里,你们还不听,这下知道了吧!走吧,我带你们去后海,保证是你们在上海没见过的好地方。”

来到后海,他们在后海边坐下边歇息边聊,春妮也不嚷嚷着累了,站在赫庆林的身边,新奇地欣赏着这里带着浓香的中国古典文化的美景,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映衬着海上载满游客的游船,和岸上的亭廊游人融为一体,简直就是一幅丹青妙笔,春妮兴奋地跳起来,像个小姑娘拍着手呼喊道:“这地方真美啊!”

赫庆林看着他媳妇高兴的傻样,偷偷地用手捅了捅杨浩中的大腿,指了指春妮,小声和杨浩中耳语说:“哎,你看傻妮,打扮打扮,是不是比原来好点了?”

傻妮,是他们这些男生在学校时私下里对春妮的妮称,因为她总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皮糙肉厚,像个假小子,倒也挺讨人喜欢,后来赫庆林把她追到手,“傻妮”也就成了他的专利了。

杨浩中故意提高声音说:“你可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啊,人家还没嫌你老就不错了,你知足吧。”

赫庆林冲着他媳妇嘿嘿傻笑了一下,春妮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也没理睬,自顾陶醉她的去了,赫庆林觉得被杨浩中给说穿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就嘲讽地说:“哎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啦!还是弟妹厉害,把你小子到底给**出来了。”

说完,赫庆林哈哈大笑起来,杨浩中看着他们两个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苦笑着说:“嗨,你还不知道,我们可能真的要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