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中出了公司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对面的麦当劳买了两个汉堡,边吃边打上车就奔梅雪家后面的学校去了。

这所学校是一家民办学校,规模不是很大,招收的学生大多是农民工子弟,离梅雪住的小区不是很远,但很隐蔽,由于近来柴忠日对梅雪看得紧,杨浩中就经常到这里来和梅雪约会,柴忠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跟他玩捉迷藏。

由于急切想知道梅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接到电话后,杨浩中就心急如焚,恨不得让天顷刻间就黑下来,终于熬到下班,他就早早地来这里等她了,现在正是放学和下班的高峰时间,杨浩中只好在学校大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坐下,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抽着烟等待天黑,一会他焦急地看看手表,一会又看看太阳,时间过的可真慢啊!好象停滞了一样。

天,终于渐渐地黑了,杨浩中朝梅雪家小区的大门口望了望,还是没有她的影子,路过这里的人都绕开他走过去,还不时的回过头来再看看他,好象看出他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样,杨浩中从人们看他的眼神中觉察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太显眼了,就转移到大门口东的墙根底下,那样子不亚于一个正在偷窥走光美眉的小瘪三,既着急又兴奋。

直到八点多,梅雪才终于小跑着出现在小区后面大街的远处,杨浩中远远地看着她朝学校这面过来,直到走近前,杨浩中确认她身后无人跟踪后,才迎了上去,梅雪气喘吁吁地说:“快走,我们到里头说去。”

杨浩中跟着梅雪,两个人溜进学校,快速地来到操场旁的影壁墙的后面,梅雪似乎真的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还没张口说话,抱着杨浩中就哭了起来,杨浩中被梅雪哭的心乱如麻,搂着她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安慰她。

梅雪哭了一会儿,心情好象平静了些,她擦了擦眼泪说:“亲爱的,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杨浩中边擦着梅雪脸上的泪珠边安慰说:“别哭了,慢慢说,那个变态的家伙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梅雪看着杨浩中说:“他非逼着我去日本上学。”

这是杨浩中万万没有想到的,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顿时,他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两耳轰鸣,心脏像严冬的冰河一样发出崩裂的声音,沉闷和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用力地摇晃着梅雪,瞪大双眼看着她,大声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才告诉我!”

梅雪任凭杨浩中用力抓她的肩,忍着疼痛,委屈地哭诉道:“他把什么都办好了,也是今天下午才和我说的。”

“不能去,你不能去!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杨浩中就像一头发疯的雄狮,怒吼着。

梅雪哭着说:“没用的,我已经努力过了,他前段时间拿我的身份证和护照,不光是把这件事办了,还给我父母打了电话,把我有外遇的事都和他们说了,他还说送我出国完全是因为爱我,想保护我俩的感情才这么做的,我父母今天在电话里还把我给训斥了,他们明天就来北京,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告诉我,就是不给我思考机会。”

听梅雪哭诉着事情的经过,杨浩中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了,毫无掩饰地在梅雪面前夺眶而出,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在一个女人面前流出为一个女人伤心的泪,他痛恨自己太笨,怎么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呢?如果能早想到提醒她,也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太没用,留不住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恨自己过去太吊儿郎当,没和她早点摊牌,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总不能让她为了我,已经背叛了她的丈夫,再去背离她的父母吧?如果这样,我可真就是一个十足的自私小人了。”杨浩中叹着气,在心里默默地说。

梅雪看着杨浩中既痛苦又无奈的表情,心疼地抱着他说:“三儿,你别这样,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好伤心啊!”

杨浩中怅怅地吐了口气,用双手用力地在脸上搓了搓,不在像刚才那样冲动了,冷静地说:“我没事,什么时候走?我去机场送送你。”

“这到时候再说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和你商量就决定了,你别怪我,我爸爸一定要和你好好谈谈,我怎么反对都没用,我,我实在没办法就答应了。”

杨浩中看着梅雪,听她吞吞吐吐说完最后一句话,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梅雪使劲地摇晃着他,恳求地说:“我的心肝宝贝,你别怪我好吗?当时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杨浩中把梅雪紧紧搂在怀里,两眼噙着泪水说:“宝贝,我不怪你!放心,我会好好和老人家谈谈的。”

梅雪又叮嘱杨浩中,让他在她父亲面前一定要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千万不能露出一丝他们的不正当关系,这样他们会受不了的,杨浩中一边听一边盘算着怎么去见梅雪的父亲,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也只好面对现实了,他拍拍梅雪的肩说:“你就放心吧!我在怎么混,还不至于到连他老人家都不尊敬的份儿。”

梅雪看着他,眼泪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刷刷地流了出来,一幅泣不成声的样子,杨浩中捧起梅雪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靠着影壁墙开始互相拥吻,嘴里都一个劲地只说着“我爱你”三个字,生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似的,两个人的眼泪融合到一起,又不停流到对方嘴里,苦涩的爱情让他们都暂时忘却了即将离别的伤痛。

他们拥吻着,诉说着,梅雪突然推开杨浩中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杨浩中担心地说:“宝贝,把眼泪擦干了吧,免得他又起疑心。”

梅雪怅恨地说:“随便他,我恨死他了!”

梅雪说完,又拥吻了杨浩中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杨浩中看着她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学校大门,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他的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任眼泪顺着脸流淌。

也许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都会变成自虐狂吧?喜欢心甘情愿地折磨自己,杨浩中来到大街上,他并没有打车,从这里到他的家,少说也有三十几站的路,他在人群中,慢慢地穿行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在大街上和人多,他真想象一只被狼群驱赶出来的野狼那样,仰天长啸。

正走着,前面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其中一个喝高了,让另外一个搀着,嘴里一边结结巴巴说着听不清楚的酒话,一边还对着绕开他们的人指手画脚的,杨浩中冷冷瞟了他们一眼,喝醉的那家伙冲着杨浩中就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大爷喝多啊!”

喊完,嘴里还不干不净地继续小声骂着,杨浩中此时实在是没心情去和一个醉鬼纠缠,他没有理会,绕开他们过去了,可是,没想到那两家伙居然追过来继续骂道:“你他妈的,别走!”

搀着醉鬼那小子走上前就推了一把杨浩中说:“你他妈聋了,我大哥在和你说话呢!”

剎那,杨浩中的火一下子就蹿到了脑门,心中的怨气正没处撒呢,他本不想无事生非,和两个醉鬼纠缠,再说,这也不是杨浩中的做派,可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杨浩中一拳冲出去,正打在推他那家伙的鼻子上,还没等那家伙站稳,杨浩中跟上就是一脚,又踢中了那家伙的下身,杨浩中平时很少和别人打架斗殴,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动作就这么快,只这两下,那个家伙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趴下了,那个醉鬼一看他的兄弟吃亏了,杨浩中没想到他的醉拳出手的还挺快,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后背上已经着实地挨了两掌,险些让他来个大马趴,他飞速回身,也没看清目标,就是一个后侧踢腿,只听嗷的一声,等杨浩中看清时,那个醉鬼已经捂着肚子滩在地上,这时围过来很多看热闹的人,杨浩中怕时间长了,对自己不利,就赶快拨开人群,钻进小巷里……

第二天一早,杨浩中就给何有余打了个电话,撒了个谎,说自己今天有点不舒服,向他告了一天的假,何有余没有说什么,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杨浩中把自己关在屋里,烟灰缸都已经满了,他仍然边一根接一根地点着,边屡着那些发生在他和梅雪之间事情的头绪,开始,真有点觉得自己活的真没意思,和梅雪的邂逅并不浪漫,甚至可以说认识的有些龌龊,而且是见了第一面就上床,如果对别人说他们爱的多么的深和多么的真实,简直可以让人笑掉大牙,但在杨浩中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把这段感情看得很重。

“真实”和“实际”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真实是发自人的灵魂最深处的东西,是最原始的,也是最纯洁和无私的,可以不受任何利益驱动和影响,而实际则不然,人们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愿望,来满足自己的实际需要,就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事情符合各种各样的实际,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杨浩中很清楚,开始和梅雪认识的时候,的确是为了满足他放纵爱情后的**以及他所谓的空虚、苦闷、恐惧和一个男人占有女人的实际需要,他的这种实际和柴忠日现在占有她的实际是没有区别的,但随着接触,杨浩中发现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实际,更重要的为真实的情感寻找依托,让人最为本性的东西从美丽的实际面纱下显现出来。

他越来越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一点一点地培养和积累起来的,自认识梅雪之后,他那最真实的情感似乎就被她唤醒了,而且越来越清晰和明朗,他发现原来真实才是一个人最美的东西,所以他不再介意和梅雪认识的形式是肮脏的,也不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上过床,更不介意她结过婚,甚至在最近还经常想着她离婚后,他们走进婚姻殿堂的美好日子。

现在看来,他好象连一点机会都也没有了,所以才有了厌世的想法,但从梅雪今天的行动来看,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正想着,梅雪打来电话问:“今天下班有空吗?我爸要和你单独谈谈。”

杨浩中并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向公司请了假,而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高兴地说:“好啊,你让他现在就出来吧,去国际饭店,我请你老爸吃晚饭!”

梅雪也高兴地说:“好,我陪他一起去。”

放下电话,杨浩中先洗了个澡,又把自己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他穿了一套正装,尽量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成功人士,然后下楼打车,提前到了约会地点。

过了一会,梅雪陪着她老爸就来了,杨浩中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把面前三杯水都倒满,梅雪显然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眼皮的水肿还没有完全消退,杨浩中心疼地看了看她,这时如果不是有她爸爸在,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亲。

梅雪怯生生地对她爸说:“爸,这就是小仇。”

梅雪的父亲很慈祥,也很有涵养,面色严肃。他仔细地看了看杨浩中,然后很和蔼地说:“坐吧。”

“哦,您老请。”杨浩中礼貌地让老人坐下说。

梅雪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梅雪的父亲冲她挥了挥手,什么也没有说,杨浩中看着梅雪消失在人流中,这才回过头来开始认真地看着老人家。

他们都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这时服务员来问点什么菜,杨浩中还在寻思着该如何称呼,就含含糊糊地说:“您先来吧!”

老头也没客气,大方地点了两个菜,还要了二锅头,仍旧和杨浩中接着对视沉默着,杨浩中让老人家看的开始紧张起来,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心想,怕什么,怎么说自己也是晚辈,先开口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想到这,杨浩中开门见山地说:“您老不用生气,我知道您是专程过来教训我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梅雪的父亲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二锅头,又喝了一口,才看着杨浩中说:“小伙子,你不用紧张,我并不想教训你,但你要和我讲老实话,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女儿。”

杨浩中见梅雪的父亲这样问他,也就无所顾忌了,他抬起头,勇敢地看着梅雪的父亲,坚定地说:“是,我想现在就娶她,说老实话,我对她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

梅雪的父亲继续说:“可你也知道,她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

杨浩中继续向老人家表白说:“我知道,现在我确实不能和她结婚,不过我有信心等她。”

杨浩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向老人家表白,是不让他操心,还是让他放心?他心想,如果换位思考,自己是梅雪,他的父母也会这么做的。

梅雪的父亲听杨浩中说的这么坦率和坚决,他把眼光从杨浩中的身上移开,看着窗户外,又轻轻地饮了一口二锅头说:“嗨,我们已经老了,本不想过多地干预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看着她平安幸福,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对她的感情那不是爱,恰恰是害了她,你知道吗?如果你是真想为她好,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纠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