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杨浩中起床很早。

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杨浩中甩开心里的阴霾,神情为之一振。他跑去豆浆摊买豆浆和油条回家,再用剩饭煮一大锅粥。这个他家吃十多年的家常早点。

父母房间的门开了,他们看到儿子如此举动,直摇头,傻傻地呆立在原地。

“早!我买了早点,快来吃热的。”杨浩中笑着说。

“哦!哦!”父母惊讶得有些口齿不清。

杨浩中转过头,深吸口气,然后咧开嘴笑,他用力地咬手中的油条。天际出现第一缕曙光时,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学校,就算跪求他们,也要回学校,这是他一生的希望。父母在怪异的气氛下,坐到儿子身边吃早餐。杨浩中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却味同嚼蜡。

“儿子。”娄婷玉试探的问:“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吧?”

“哦。”杨浩中黯然神伤,看着母亲担忧的目光,他又强作欢颜,道:“没事的,没那么严重,我去求求老师,会好的。”

多年来,娄婷玉一直是家里的支柱,她外表虽然柔弱和美丽,但内心刚强。家里大事小事都是由她处理,她像个女人中的男人撑起这个家。这一点杨松玮也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有何怨言。这么个美丽坚强的女子为什么要嫁给他这样的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杨浩中没去教室,他不想惊动同学。这毕竟不光彩。上课后,他和母亲才来到学校的教务处,找梁任宏主任。

“咳”梁任宏最先打破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浩中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前两天林曼静在她父亲的陪伴下到我这里,告诉我这个惊人的消息。当时林曼静的精神状态很差,一问她就哭。他父亲说林曼静邀请浩中去家里做功课,浩中趁家里没有家长就‘那个’了她。”

梁任宏在娄婷玉面前不要意思说出“强奸”这两个字。

“我当时不敢相信,因为毕竟这孩子那么优秀,他的前途那么好。唉……但是她父亲有充分的证据,如果学校不处理,他就要报警。当时他一说有证据,林曼静像发疯一样哭着冲出去。”梁任宏描述当时情况。杨浩中的心像被女人尖细的指甲恶毒地揪起来一样,难道林曼静真的后悔了。她觉得我伤害她,所以才这么做吗?

“这件事情节很严重,可以说是我们学校百年来没有发生过的。如果被报道,真是天大的丑闻,学校的牌子也砸了。我不知道浩中和林曼静之间到底发生什么,我宁可不相信这件事情。但是林父一定要学校给个交待,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梁老师,我儿子说你平时还是蛮关心他的,两年多的相处,你觉得他会是做那种傻事的孩子吗?”娄婷玉态度恳切地问道。

“嗯?”梁任宏沉思一下,也比较诚恳地回答,“我一直觉得杨浩中是个好孩子,我甚至希望这些都搞错了。他可以说是我教学近十年来见到过最有天赋又肯勤奋的孩子。现在这种孩子真的不多了。”

梁任宏慈善和蔼的目光望着杨浩中,杨浩中感到无比的温暖。他很感激老师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这些中肯的话。

“但是……”他的眼光忽然变得犀利,直勾勾看着杨浩中,道:“你和林曼静是否在谈恋爱?”

杨浩中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慢慢地点了点沉重的头。他觉得太讽刺,我和林曼静真的谈恋爱吗?他感到无比的羞愧。

“唉。你不应该去碰那种女孩的。”梁任宏意味深长地叹息,“你还是先出去一下,我想和你母亲单独谈谈。”

他的那句“不应该”像根针扎进杨浩中的后脑勺,让他疼得天旋地转。此时杨浩中没有任何的判断能力,只能痛苦地看着他的母亲,娄婷玉轻轻点头,示意他出去。他狼狈地起身,走出。走到办公室外,他虚脱一样地瘫软在墙角。虽然早上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别人直截了当地指出他所谓的“爱情”多么幼稚可笑时,他被伤得很深。他好比皇帝穿着新装上街,终于有人指出他是**的,让他无地自容。母亲在里面谈很久,杨浩中大约能猜测出他们谈什么,估计会谈到一些关于证物的事情,梁任宏觉得杨浩中还是小孩子,不能听,所以把他赶出来。

娄婷玉出来时,杨浩中已经缩在墙角睡着了。发生这么多事情,晚上又没睡的杨浩中终于支撑不住。她唤醒儿子,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和头发。

杨浩中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晶莹的眼泪。

“回家吧。梁老师答应明天帮我们约林曼静的爸爸谈谈。你别太担心了。他还说让你明天先去上课,别把最后的复习课落下。”她拖起儿子,但根本拉不动而跄踉。杨浩中赶紧爬起扶着母亲。他看到矮一个头的母亲黑发中增添几根白发。

杨浩中的鼻子一酸,深切自责不争气和遗传爸爸的软弱无能,竟然要母亲做挡箭牌。

第二天,杨浩中跟往常去上课。

杨浩中第一节下课没回教室,跑到教务处办公室外的窗前张望。他们都到了,唯独不见林曼静的身影。

他偷偷跑到门口,贴着门缝偷听。

“赔?你家用什么赔?”林父鄙夷地白了娄婷玉一眼,“就你们这种垃圾碰我根手指头,我都嫌脏。你儿子敢碰我的女儿。你知道她有多金贵吗?”杨浩中从门缝里瞪着那个男人,气愤填膺。他拽紧拳头,怕自己失控推门而入揍他。

“林先生,你有话好好说。你答应坐下来谈的,你这样大家没有办法谈嘛?”梁任宏对付这种自以为是为富不仁者得心应手,马上把林父的话打回去。他正义凛然不仅博得娄婷玉感激之情,也在杨浩中的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哼。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学校没有管好学生,本来就有责任。如果我把这个事捅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虽然林父的气焰没有那么嚣张,但他对于握着全部筹码的谈判还是信心实足。

“林曼静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读进书。每天都失魂落魄,马上要高考。她这种情况你们学校是要负责的。”

“你的意思是?”梁任宏皱眉道。

“我知道你们学校有保送重点大学的名额,你应该有权利拿出来吧?”林父摆出一副标准生意人的嘴脸。

杨浩中倒吸一口冷气:林曼静,难道你利用我就为了一个重点大学的保送名额?他有些想笑的冲动,一个女孩让人毁了清白,就只为一个保送名额。这是什么世界啊?他第一次明白什么是交易,人生中的第一场交易让他付出太多。

“但是作为对杨浩中那臭小子的惩罚,你们必须立刻开除他。”林父的眼中冒着恶毒的火焰。

“林先生,我刚才已经说过。算我求你放我儿子一马吧。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说他在和你女儿谈恋爱,一时冲动才做错事。他有很好的前途,你这样就把他彻底毁了。”娄婷玉苦苦哀求。

“前途?什么前途,你以为你儿子能有什么前途?哦……你想让儿子咸鱼翻身吧。哈哈,但是他不应该去惹我的女儿,欺负我的宝贝。如果杀人不是犯法的,我恨不得立刻捅死他。”杨浩中刚放松的拳头又捏紧。

“不要!我求你了。”娄婷玉在林父恶语相向中面临崩溃。她一把抓住林父的手臂,欲要跪下。

林父厌恶地甩开她,梁任宏及时冲过来接住往后倒的娄婷玉。杨浩中再也忍无可忍,他一把推开门,冲上去就要揍他。梁任宏一把拉住杨浩中。

“你想干嘛?”林父害怕地向后退缩,慌忙掩饰自己狼狈的窘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衣,故意摸一下手腕上拇指粗的金链子。杨浩中恨得咬牙切齿。

“我不会便宜你的,你还敢这么对我!”林父不客气地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提包夹在腋下,朝门外走去。

杨浩中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娄婷玉不停地抽泣。他不安回头看着,他认为自己的愚蠢伤害她。他的冲动把这个女人用尊严换来的局面又倒退回原貌。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梁任宏拿出面巾纸递给娄婷玉,然后对杨浩中弩弩嘴,示意他出去,不要再刺激她。杨浩中无奈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梁任宏低声安慰母亲。

杨浩中一直对梁任宏有着近似父辈的崇拜,也曾幻想有个这样的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这次,他虽然责备杨浩中,但是杨浩中感觉相对于他那个不知所措的父亲来说,梁任宏更像父亲般管教他,帮他处理这些事情。对于从小没有享受过父爱的杨浩中来说,他深深崇敬着梁任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