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回到家里,躺在**任眼泪流淌。许久,她思忖,我的行为是否有些过?中国的男女之情要保持距离授受不亲才对,说到底还是我有毛病,姜波本来家庭如此不幸,我还给他添乱,人家对我帮助这么大;是,我是想补偿他的恩情,可是,可是这个“骷髅”她总在喘气,今天还冒出这么几句话,真让人讨厌。柳叶想到这儿,眼泪不流淌了。心想,真的,她说得也对,我是在心中对姜波有好感,我是想过,找爱人他就是楷模。我也曾经想过?想过,如果她要……我可以嫁给他?是想过,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的想法,不像是对陈忱那样疾风暴雨,全身心投入,不是,绝对不是,只是正常女人那种夜公好龙的闪念而已,另外我现在是求事业而不是追求什么胡思乱想。

今天她接到吴颖打来电话,说,我实在太想你了。我也是。柳叶也在电话里激动地说。自从上班也没回去看过吴姐几回,柳叶自感内疚。

“那你快来,有事找你。”吴颖在电话里催她快去。

“啊!真酷哇。”柳叶一进吴颖的家,她惊异的发现,还是那个屋却装修的如此华丽,让人炫目,于是她频频赞叹不已。

“怎么样?像个家了吧?”吴颖说,“我买下了,花了几百万个。”

“几百万!”柳叶一再咂舌说,“想都不敢想啊,我的天呐。”

柳叶足足花了半个小时对吴颖新居进行一番参观,然后坐在新的真皮大沙发上,用手拍拍宽厚的扶手说:“真好。”

“想要吗?”吴颖也坐在另一边的大沙发里还顺势叼上一只女士香烟说,“你想要,比这还阔。怎么样,考虑考虑?”吴颖点上烟把打火机扔在茶几上继续说,“幸福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我都羡慕死了,我怎么不想要。”柳叶不断地东张西望。

“哎,这才回到正题上,现在我手上的‘鱼’都是外国人。”

“外国人,不行,免提。哎,姐,”柳叶神采飞扬地把话岔开说,“现在我唱歌有追星族了。”

“真的!那天我在一个小报上看到什么马来西亚回归的华侨,‘贺兰妹达’如何如何,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的艺名叫‘贺兰妹达’吗?我心思是不是你?”

“咋不是呢,不过你说这些人,硬搞鬼,说我是马来西亚的。”

“你管他东压(亚)西压(亚)给钱就是好压(亚)。”

“不说找我有事吗?”

“好事。”

“好事?”

“对,我认识一个电影界的,你不要问怎么认识的,反正挺好。过去你不是说,要在影视界发展吗,这回正好,他们正找一个女配角,但怎么配,我一概不知,说今天,来看看你,或咱们去都行,说什么试镜,什么叫试镜?反正就是看看你呗,咱也不怕看,看也看不漏,说不好听话,脱了都不怕他呀。”

“哈哈哈……”

“啊,确实是好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看看,这事来性急了。”吴颖站起来把吸了几口的香烟往烟灰缸里一拧,去打电话。

“下午3点半,在绿岛饭店。”吴颖打完电话回到沙发里说。

北京的大街小巷已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中国的大节日,春节的到来。众多笑脸愉快地在街上奔忙,竞相在商店、超市、购物中心采购年货。柳叶也混在人群里,她也想给老爸老妈买些过年的物品,还有,应该给吴姐,尽管人家啥也不缺,那也无论如何表示表示。特别给姜波这个忠厚的大哥买点贵重的礼品送去,以表示自己一份心愿。自从姜波老婆那次尽管是善意还是恶意也好,那番话一说出口后,柳叶就再也没去过姜波家。姜波很理解柳叶,怕给他家庭造成什么麻烦,其实没用,想得太多了,她一个残疾人愿咋说就咋说呗,看来这女人心眼儿就是小。姜波想有机会和柳叶谈谈,把他们之间这层“云雾”拨开。

柳叶经过试镜,一致通过,决定过完春节就拍戏,希望她要认真准备。不过,当柳叶拿到剧本时,发现自己才二十二句台词。高兴了半天,原来只是配角的配角;还有一首歌,也是高兴了半截,据说还由专门配唱的名家来唱,唉!真是的。

还有几天就过春节了,柳叶乘火车返回了哈尔滨。她在哈尔滨站刚一下车,只感到这里的风特别硬,无情而刺骨。她迅速将羽绒大衣的帽子拉起来严严实实扣在头上,唯恐透进寒风,还将拉带拉了又拉。手里提着过年物品出了站口,一出站,觉得又不是那么冷了,索性将羽绒帽放了下来,搭在肩上,仰起头看看哈尔滨几个醒目大字,心里一股暖流,深有回家的那种亲切感;但是,她不敢再往下联想,想起那悲伤的往事,她立刻就想哭。她坐上公共汽车到了县城,心里同样泛起浑浊的波澜。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怎么样?牛姐一定很好吧?是否生了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我并不想他们,但我想见到他们,叙叙旧,谈谈人生往事,那该多好……

柳叶怀着浓重的离乡之情,坐上出租车向葫芦村进发,她在暖融融的车里左顾右盼;太阳洒下那苍白的阳光,直泻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枯黄的草原上铺盖着皑皑白雪,泛着耀眼的光芒。高远的天空上有只雄鹰在独自盘旋着,湛蓝的天空上却没有一朵白云。啊!回家了,可爱的家!柳叶心中无限感慨。双龙镇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车已迅速踏上了镇里唯一的也是柳叶十分熟悉的那条路上,她的心随着轿车的颠簸在狂动。在柳叶看来,对那些别致的名胜古迹,新颖的高楼大厦,此时都没有这条残缺不全的柏油路让她心动;不过曾几何时同样也给她留下一片哀情。

“停,停一下,师傅。”柳叶眼看出租车已经要开过老同学张宏梅的家,她忙喊住司机停车,下车后急忙跑进老同学家那栋破旧楼的走廊里,她不断敲门。走廊里既黑又脏兮兮的,走廊上的窗玻璃不知什么时候都被人打碎,一个劲儿往里吹阴风,让人感到凄凉。接着她又敲,还是没人开门。柳叶断定这两口肯定去娘家或婆家过年去了。她正要下楼,突然隔壁一家一位披头散发只穿件粗线毛衣毛裤,露出几天没洗脸(或许没化妆)的大嫂,问:“你找谁?”

“宏梅,张宏梅。”

“啊,你是她什么人?”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柳叶心想,这人也挺啰嗦。“啊,我是她同学。”这时这位大嫂从门缝里漫悠悠地挤出来,顺便拢了拢蓬乱的头发问道:“那你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你同学了?”

“哎呀,一年多了。”柳叶听出眼前这位大嫂的话,让她有点不祥的感觉。

“她们离婚了,这房已经卖了。”那位大嫂漫不经心地说。

“啊!”柳叶出人意料的一惊问道:“多久了?”

“差不多有半年了吧。”

“那宏梅呢?”

“谁知道呢,回家了吧。”

“啊,谢谢,谢谢大嫂。”

柳叶心里像打鼓,怦怦乱跳,她迅即从楼上跑下来,钻进车里,忙说:“快,快往前开见那个高一点的电柱往右拐。”

出租车按柳叶指出的线路最后停在巷子里,柳叶付完车费就急忙下了车。她沿着居民们长年泼脏水而形成的“冰山”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小步,刚越过“冰山”又遇上一个风雨飘摇的室外厕所,前后都是明晃晃的尿冰,形成陡坡,这要比“冰山”还难行。柳叶贴着边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前捱,好不容易一趾一滑过了尿冰区,顺一条狭窄的胡同往前走,走到头又往右拐,不远处见到了张宏梅的家,柳叶刚要敲那油漆脱光待尽不堪一击的木门时,不料她轻轻一碰,那门摇摇晃晃的开了,她怕里面有狗,只是试探地往里走。突然,张宏梅在玻璃窗里发现了柳叶的身影,急忙跑出来,像溺水者见到了救命人似的,一把将柳叶紧紧抱住,久久不撒手,也不说话。片刻,它们默默的交流着心中的苦痛,述说着同病相怜的心声,深有此处无声胜有声之感。半天,两人都松开了紧拥的双臂,抹去悲伤的泪花,一同手拉手走进屋内。

“你刚到哇?”张宏梅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是上那头去了吧?”

“恩呐。”柳叶说话同时没忘与张宏梅父母打招呼,“大爷,大娘过年好,拜个早年。”

“唉,好好好。”张母说,“这小叶子,真俊,在北京那?”

“啊,给人打工那。”柳叶突然发现身边没有宝宝忙问。“哎,宝宝呢?”

“孩子判给他了。”张宏梅双眼红润地说。

“你提的?”

“恩呐。你坐炕上。”

“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张母说,“小叶子今天别走了。”说完就去厨房了。

“大娘,不用,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去那。”柳叶边说边问张宏梅。“因为啥呀?”

“唉,这事要说,你都不信。”

“咋回事?”

“就那个‘小妖精’你知道不?”

“丽丹,怎么这事儿?”柳叶十分诧异。

“她不是被老头包五年到期了吗,挣了不少钱。”

“啊,咋啦?”

“现在过上了?”

“过上了,结婚了?”

“走了,工作都不要了,都走了,听说去什么……”

“深圳”,张老汉补充一句。

“对,深圳。”张宏梅说。

“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有这一手。我给宝宝买的玩具。”说完把玩具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说,“等过年你把宝宝接来给他吧。”

张宏梅一看到玩具,眼泪立刻成了线。

这一次见面,她们两人有无尽的话要倾诉,她们讲述各自伤口流血的痛苦,讲到各自的心里悲哀;但她们又互相鼓励,特别是柳叶,此时显得更比张宏梅老道许多,所以她尽量安慰她,尽可能地唤起她对明天希望的勇气。不久,她们便扬起受伤的手招呼“拜拜”;柳叶只好带着沉痛的心情返回葫芦村。柳叶最担心的就是,一进家门就看见父亲有病的样子,躺在火炕上那种可怕情景,这一回她让车开进院子里才下车,付完车费进屋,一看空无一人,左看右看空荡荡的,寂无声响。有只小狗崽在地上向柳叶正摇尾乞怜,柳叶把几包东西放下,用手捋捋小狗的脊背,这小狗更加温顺地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摆尾,表现出无比的真诚和喜悦。柳叶跑到外面但愿能看到父母亲,可是到处都没有他们的身影。一位邻居吴婶从院子的前面匆匆而过,看见柳叶在东张西望地喊道:“叶子回来了。”

“哎,吴婶。”

“你妈,你爸都在东头小生子家忙伙呐。”

忙活?柳叶想,有什么忙活的?是有什么事,还是杀猪过年?

“啊,知道了,吴婶串门儿来。”柳叶也冲吴婶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