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市道外区有个很古老的教堂,教堂对面是二十一世纪初建成的一座有三十六层高的华丽大厦,大厦左边也就是突然躲进胡同里,有个不大但又很幽静的院落,里面坐落两座如同那教堂一样历史久远风格别异的小楼。一座青色,一座紫红色,错落排列。有人说是沙俄时代留下的产物,也有人说是意大利人的手笔。但都未经可考。一走进院子的大门,迎面颇为醒目的是一个人工假石山,怪石重叠的小山上,泉水正在汩汩汇流,潺潺的流水有如婆娑绺丝在溪绕石泻而鸣吟;石山右面是一处椭圆型不大的绿茵草坪,草坪对角处有两个喷水头,正扇动着翅膀为草坪浇灌;草坪后面有十四棵苍天古树,树冠硕大而坚实,正述说着历史的沧桑。偶然树间有两只灰鸟在悄然穿梭。这就是哈尔滨大华商校娴静的校址。

毗邻的大厦正在繁忙,顶端的一颗红灯在整夜闪烁;而在白天,豪华轿车穿流往来,从车里走出来一些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和金发女郎们,正踏着阳光悠然自得地走进大厦。而商校与大厦结伴,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站在巨人身旁,冷冷清清,不免让人有几分寒色。

柳叶一进校门,觉得心花怒放,但又矜谨不放,处处小心翼翼。不久,同宿舍的张琼大姐就与她打得火热。原因是张琼的性格十分外向,她的所有心里秘密不用半天就全倒给你,由于她的无私坦荡,自然给柳叶增添不少生活和学习的勇气。张琼这个人,即不掩饰自己但也拼命打听你的所有,这样没几天,她们便成了好朋友。星期天她们懒懒地起了床,然后随便吃点,张琼就领柳叶逛街去了。

哈尔滨对张琼来说,那是轻车熟路,因为她的家就在呼兰区(哈尔滨管辖)距离市区很近,所以她是在家里逛。而柳叶却处处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惊奇样子。宽宽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让她感到十分新奇。那鳞次栉比风格各异的高楼大厦,让她仰起头不停地惊叹。尽管张琼一再说,这是俄式的、那是法式的、歌德式的、日本鬼子式的……她仍表现出傻呆的样子;还阵阵冒傻气,俄罗斯什么时候来建的?特别是那五颜六色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竟然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身边经过的女孩儿们。心里说:“都如此富有,穿得这么漂亮……”还有在那流光溢彩的众多商厦里,琳琅满目的各样商品真让她目不暇接。她欣喜若狂,惊叹不已,认为走进了天堂,走进了另外的新奇世界里,她开始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几天来,逛街价值非凡,可以说是柳叶二十多年来的最大收获,她真正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精彩,甚至她的心在翻江倒海,认为自己命好,走对了路,大开了眼界,一下子觉得她成熟了起来,正如一下子读了很多书一样,重新鉴定自己的人生之旅,就像井底之蛙一下跳出了井,惊叹天地之大。

张琼说:“哈尔滨市有两个名字,一个叫‘东方莫斯科’,一个叫‘东方明珠’。知道吗?”

“莫斯科!?明珠!?”

数日来,柳叶只感到换了人间一样。她深深地感到那葫芦村、双龙镇还有县城都是如此渺小。那些让她心醉的新奇异样的服装,只是看,连价都不敢问一问;柳叶曾经无数次在内心设想:如果那件衣服要穿在我身上,我敢说一定非常漂亮,走在街上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享受,也许很多人也会羡慕我。

这时柳叶开始嗟叹自己的命运,感到自己命苦,并油然升起阵阵自卑。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还得感谢父母把我从葫芦村送出来,让我拓宽了眼界,但是最该感谢的是陶千,尽管他如何心怀叵测,但还是他把我推出了“土窝”,来到了天堂,柳叶还感到这几天等于她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见识。她懂得人生是有价值的,是有巨大差距的,那么要改变自我,还须从零起步。所以她暗下决心,要努力好好学习,一定在不久将来实现自己的梦。

柳叶是一个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人,她总想,给陶哥打个电话,人家帮了这么大忙,很可能要遭到不可估量的非难,这却是为了我,我一走了之,可有点太那个了。可又一想,如果给他去电话一联系,一旦被牛姐知道,特别是陶哥父亲知道,那会给陶哥带来更大麻烦。这事怎么办?柳叶一时还真拿不准主意。

却说陶千,自从宾馆醉醺醺地出来见到鬼使神差的老爹,他的酒劲一下醒了一多半,他心虚地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本以为有场恶战发生,可没想到牛丽华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和往日一样热情拥抱,亲切问候。而陶千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顺水推舟。谁也甭提柳叶这茬。牛丽华帮陶千把衣服裤子从身上扒下来,推着肥白的身躯进卫生间让他好好冲洗,还说“看你比我白一层。”

“是啊,这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陶千边嘟囔着就进了卫生间。陶千洗浴完,躺在**,酒劲基本醒了大半,脑子里全是“小燕子”飞翔;这时他一把将牛丽华紧紧搂在怀里,心想,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拿你“算账”吧,心想,这就是“小燕子”。于是陶千得到了畅快充分的发泄,牛丽华得到了一份分享。

据说“皇上”只对陶千住宾馆一事进行一番指责,说那里是县委县政府招待贵宾和外国友人的地方,你不该违反规定,并提醒下不为例。

陶千有惊无险地一幕总算过去了。可是不久,陶千暗想:我怎么了?我犯了什么错误?你们可以随心所欲,而我小玩玩都不行,什么道理嘛?再说了,说到底我还是个单身吧,我应该有爱的权利,我有选择的自由,我有什么底气不足的?我干吗呀?于是他脑袋又开始翻江倒海了,他想柳叶,想她的美丽,想她的柔情,想她的小手,想她起伏诱人的酥胸,想她**细嫩的柔光……

陶千急不可耐地给柳叶通电话。而柳叶高兴万分地接到陶千的电话。首先她询问家里是否对他如何为难了?别提了。陶千在电话里诉说,首先是父亲对他进行了疾风暴雨般地发怒,然后是牛丽华疾恶如仇似地对他如此这般地责难,但是他都一一扛过去了。显然要为爱情接受任何艰难险阻的挑战。然后他动情地说:“真的,小叶,我太爱你了,那天喝多了酒,但我并未说假话,我现在是单身,我与牛丽华只是同居,同居懂吗,那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一对姘居,说明天我们又是同志,也许连同志都不是。”说到这儿,陶千故意停了一下,并发出抽泣的声音,“我命真苦,你,这是真的,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你,把父母留给我的一切财产都给你,你就是我的宝贝、心肝。别,别,你别说听我说,那不是理由,那都好办,等你想好一离婚,我们就去哈尔滨安家。买个好楼房,这你知道了吧,哈尔滨是多么美丽的城市,确实令人神往。真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你哪都行,你让我怎么说才好呢?我可以冲天发誓。你别说,听我说,你不要总说感谢,感谢,这话我不愿听。当然我理解你,不过你总说感谢,感谢,我马上感到你和我就有了距离,你让我太痛苦了,今后你别再说感谢好吗……”

类似这样内容的电话,柳叶每隔几天都要接到一次,后来甚至一天一次。开始,柳叶总觉得陶千实在可怜,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她首先应该很好感谢陶哥,但更多是同情陶哥,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深感那是一种折磨,可是说柳叶从内心去爱陶千,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对陶千只是感激之情,虽然多次和陶千在一起玩,那是为自己而陪之。当然也不乏敬畏之意,但总之也很快乐。不过,按陶千在电话中每次提到的,让柳叶嫁给他,将来给他当妻子,这对柳叶来讲,她始终想不通,她也不想那样做。甚至内心里还有几分埋怨:“这人都咋的了?见到就说我爱你。”

“那你爱他吗?”张琼听完柳叶诉说陶千的意愿之后,问柳叶。柳叶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好,但是我总觉得吧,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那你就不要理睬他,”张琼心直口快,“告诉你,我离两次婚,什么我都明白,男人没得到你之前,管你叫祖宗,得到你之后,你管他叫祖宗,这事不干,特别是他还挂两扯三的更不要理他,我还告诉你,男人是给鼻子就上脸的家伙,他有钱吗?”张琼突然改变了话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