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青离在如豆的灯光前坐着,面前摊着那本在飞花楼突然冒出来的父亲的笔记,《神机之法》。

推算一下,云舒该去找天翔摊牌了吧。

她的计划,虽然不能说一点运气的成分不*,但基本还是基于对云舒和天翔二人性格的了解。

从天翔那里她知道,云舒和梦瑶一直在调查的事情正是轻梦的死因,最近一直在往轻梦生前的一个丫头扫红那里跑,因此天翔才动了杀心,要掐断这条线索。

青离固然不能预估云舒那天正好去了案现场,但既然他在调查这个扫红,而扫红死了,同时天翔又正好在场,他会不关注么?

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留一点瑕疵,是天翔的长处,可另一面,变成凡事欲盖弥彰太过,是致命的毛病。

她给天翔的计划是:去扫红的家,要有别人在场做人证,然后趁空隙跑出来,偷上二楼用房间里的重物将目标砸死,然后找一些长杆之类,把重物支撑起来,最下面垫一块冰,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现在冬日,家家有炉火,将炉火点旺。冰很快融化,重物就会坍塌下来。出巨响,而此时天翔已经在楼下跟人谈笑风生了,便可以得到不在场证明。

这个计划在她以前的实案中成功过,但这次她故意在计划的细微处动了一点手脚,如果云舒能挥跟她在一起时地智力水平。多少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破绽。

如果有人庇护天翔,这个案子可能会在官府那里波澜不惊,但云舒心里,一定是巨型风暴。他可能会因为没有第一手的材料而找不到证据,但是,她也不需要他找到证据,因为她要的是天翔死,不是进监狱。

以云舒地性格,出于对公道的追求和对哥哥地感情。一路看他很可能出面去劝哥哥自,不要一错再错。

而以天翔的性格,他会怎么做也是清楚不过的。

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青离嘴角勾起血红的笑意,果不其然。来了……

天翔铁青着脸冲进来。一把揪住青离地衣领,生生往地上一惯。喝道,“小贱人,好你个存心歹毒,想借此事害我,姐姐的命也不要了不成?”

青离失了武功,跌这一下,颇为惨痛,却咬紧牙关没有出声,缓缓拨开一下散在面上的头,

道,“沈大人何出此言?”“你那谋划,居然被云舒那呆瓜都能看破,还敢说不是故意留下破绽?”

“不会吧,若有证据留下,你又何尝还能全身来这里?”

“这……”天翔微微一怔,云舒指出了疑点揭开了诡计,但确实并没找到切实证据。

青离于是冷哼一声道,“我是刺客的方式行事,只要不留证据,即是大功告成,何来谋划不周或想要害你之意?你若这般信不过我,又何必来听我多说废话,一刀杀了我岂不畅快?”

天翔看她神色淡定,又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不知是信是疑好,略一思索,现在并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候,于是瞬间又现了热络之色,扶青离起来,赔礼笑道,“我一时心急,莫怪莫怪。可对我来说,即便没证据,若让大家心里猜疑,已经是天大的失败了……”

青离看他软款,似乎也有些温柔起来,回身环住他腰道,“想来我已委身于你,就算现在出去,也没人肯要这败柳之身,自然只有与你同生死共进退,我方才说气话,是气你还疑我,其实这点我也早有预料,做了防备。”

青离自己把她所给的理由视为狗屁,但她知道,这正是天翔会相信的东西,人类沟通之难,可见一斑。

“防备?”天翔果然被深深拉进了一步,兴奋地问道。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犯了那么多案子,也不是说一次没有被怀疑过的时候,虽说没证据便定不得罪,但受怀疑总是不妙吧,所以我制定计划时都会留有后手,这后手是三十六计里地一条……”

“什么?”“便是周瑜打黄盖用的那招----苦肉计。”

“我明白了!”天翔脑子到底还在,道,“你若被凶手伤了,自然无人怀疑你是凶手!”

“正是”,青离笑道,眼神却极其魅烁。

天翔沉吟片刻,道,“可只怕弄巧成拙,我本来是有身手的,想伤我亦不易,若问起来,我对伤我之人面貌身法一概不知,或是说出地话有破绽,岂不更加惹人怀疑?”

“不愧是你,思量如此周密”,青离轻笑一声,“正因如此,这伤不能是刀伤剑伤,必是远程武器,所谓暗箭难防,你没看见凶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箭?可如何令其射?若用机关,伤时若无人在场,伤也白伤,若有人在场,机关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所以不能用箭”,青离笑答道,“算了,我也不跟你一节子一节子说话了,你且听听我地计划。”

说着,她用左手拿笔,在白纸上写下二字,“你可认识这个?沈云舒可认识这个?”

天翔一凛,他们当然认识,这两个字在多少大案里出现过,因为青离平时都用右手,就算他知道青离就是“不恕”,还没见过这笔迹地当面诞生。“你去找一支火铳来,我在上头帮你写上不恕二字,云舒本来再怎么怀疑你,看到这货真价实的两个字,还能不迷糊吗?而他一直追捕不恕,不恕反过来要坏他地事,杀他的哥哥,动机也完全解释的通。”

青离顿了顿,道,“至于火铳的用处最妙,你看这里”,说着她指向面前的书中间一段,“五月二十三日,有二人龃龉……置火药三钱于火铳膛中……伤士卒,幸无大碍。”

“这是何书?”天翔问道。

青离解释了是父亲留下的神机笔记,天翔看那黄旧的书页,对火器的熟知,确实也容不得人怀疑。

“所以你看,在铳膛里放置三钱的火药,会导致走火炸伤人,但又幸无大碍,不会伤得很重,所以你正可以用此法,不设机关,不留痕迹。而且,火铳燃鸣,出巨响,周围之人一定马上赶去,你可以迅伪装出刚刚遭遇袭击的样子,怎么会愁伤了也白伤呢?”

天翔闻言,开始还有一丝疑虑,但转念一想,总不可能他爹二十年前就预料到今天的事,还伪造一条笔记出来吧,于是笑逐颜开,搂过青离狠狠亲了一口,道,“妙啊,这样一来,水就全搅浑了----你真是我的女诸葛,等这事过去,我一定好好报答于你。”

青离亦笑着,给他整整领子,柔声道,“快去吧,事不宜迟,能在今晚解决最好。”

天翔的动作确实不慢,当日晚上就弄来了火铳,青离依计划在上头写了字,送他出门去了。

他出门后,她默默换上一件青碧的盛装,对着铜镜梳妆起来。

镜子里的人,在幽暗的烛光下,笑得苦涩中带一丝诡异。

恶鬼啊,终归还是恶鬼……

这次,连云舒和父亲,都是计划里物尽其用的工具,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不过,看在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然后恶鬼就会回到恶鬼该去的地方,不再对她也许命中就得不到的生活抱有非分之想。

两行清泪从她腮边滴落,乱了妆……

三更时分,青离明明知道自己这里不可能听到,但幻觉中,还是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有心的同志们有没有现什么?没现的可以往前翻哈,大概在114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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