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除此之外,姐姐出事后,我赶到京城来送她最后一程,还现有的事情有点不对”,梦瑶继续说道。

“什么,快说啊!”云舒方才还记得刻意与眼前的人保持一点距离,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了,

“姐姐有个贴身丫头,叫扫红的,在送灵的时候哭得特别厉害---可是你知道,哭也是能看出来的,她那不像是伤心,倒像是害怕。”

“那个丫头现在还在府上吗?”

“听说打配人去了----你听我说完,还有,姐姐有一对玉玲珑耳坠,最是喜欢的,可收拾她遗物时,我现饰盒子里只有一只,另一只怎么也找不到。”

“这些你跟家里说了吗?”云舒急切地问,就算外行人,也能感觉到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自然说了,可爹娘他们闪闪烁烁的,反还叫我不要声张。”

“不要声张?”云舒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哪有父母看女儿死的蹊跷,反不要声张的?

正是因为这点太奇怪,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事情一旦关系到女儿家地名节。打落门牙和血吞就变成普遍的情况了;何况,耳坠是成双成对之物,不管是放在盒子里还是带在身上。都没可能只有一只,然而。它又有贴身私密的含义,作为传情信物最合适不过,难道轻梦真是与什么人有私情?

如果当真如此地话,她是真心相悦,一时糊涂还是迫不得已?

而那个人是谁?虽然种种迹象表示轻梦确实是死于自杀。但按大明律,与未婚女子私通者,当杖刑甚至流配,更重要的是,即使云舒不是捕快,他也不可能不想知道那个人地身份啊。

“我以为姐姐是把它送给哥哥你了”,正想着,梦瑶继续说下去,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有。我不曾收到任何东西!”云舒吓了一跳,急切地辩驳道。

“哥哥别急,我知道不是你。我那时在家里暗中问过,听说姐姐出事那天。上午还带着那耳坠。夜里出事时却没在耳朵上,这中间只隔着一个下晚。可我又听娘说,那天下午你在她那儿软磨硬泡,所以怎么可能收得到呢?”

云舒带点敬佩地看看梦瑶,这小丫头简直是长相像轻梦,头脑像青离么。

“今天晚了”,梦瑶看看天色,提议道,“我再私下打听打听,明天跟哥哥一起去找当时那丫头扫红好不好?”

“好的,就这么说。我回去也跟人商量一下,能把这些事情穿起来也说不定。”

“哥哥要跟人商量?”,梦瑶冷不防提高了声音,有些愤怒起来,“这是能跟人说的事情吗?”

“啊,不是,我是要跟个懂案子的人商量,她口风很严地。”谁?对了,听说哥哥现在身边又有个女子,很能破案子的,快成婚了是不是?你要跟她说?!”

“她不是外人……我只想更快把事情查清楚……”

“对哥哥你她当然不是外人”,梦瑶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可对我姐姐来说,他是什么?!”

云舒看着气呼呼的小丫头,没有继续辩解。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问题,因为青离是个能理解别人痛苦,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不完美事情的人,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并不会轻视或者嘲笑轻梦,告诉她的话,相信可以更快破案;但从梦瑶或者死去的轻梦的角度,一定也是不希望这么痛苦,甚至不惜用死来隐瞒地事情被一个外人,或者甚至说,一个敌人知道的吧。在两种都没有错的想法面前,他决定还是自己先让一步。

而看他终于点了头,小女孩也转怒为喜,伸出小手指来,道,“那我们拉钩上吊,说定了哦。不许跟任何人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云舒本来只是应和地做着这幼稚地动作,但看小丫头高调的语气和夸张地动作,突然间觉得眼前地景象模糊了,与一个留着总角穿鹅黄衣服笑着唱那童稚歌谣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眼眶不知怎地湿润起来,过去,过去到底是人世间怎样的一个东西呢?家坐着,填字迷玩。

所不同的是,这次是云舒在京城的时候。

这些天云舒都是早出晚归,她知道,是跟秦梦瑶一起。云舒尽努力告诉过她,梦瑶有私事托他帮忙,因为是私事,不方便解释得很清楚,但请她信任他。

青离突然有点羡慕会说“不要去嘛,人家要你陪啦”或者“你给老娘去一个试试!”这样的女孩子了,然而,羡慕正是因为她不是,她的实际表现是,低头想想,心里不高兴,但觉得对方说得在理,找不到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反驳,就面无表情地点头了。

也许,个性太冷静,什么都讲逻辑的人真的不够适合恋爱么?

云舒倒也不是不考虑她的感受,晚上回来,都会对她格外热乎,但这样,反让青离心里一沉一沉的。

人对别人出乎寻常的好,很多时候跟负疚成正比。

她正是感到,那好的程度,过了应该有的。如果云舒真的只是想帮个普通朋友那样,一丁点也没动心的话,他不会内疚到如此。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的,就像她自己,开始还不是刻意不想爱上云舒,但结果如何?

青离不是不信任云舒,她是不信任人类。

但是,也没有办法。

就算她这次把云舒拉回来,又怎样呢?梦瑶已经出现了,以两家的交情,难免会有接触,如果她们两个都是秦轻梦的候补,你说时间一久,谁会赢?

再就算,她利用云舒之前的承诺逼婚,婚后还不是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如果云舒的心真的偏过去了,因为责任守着她这抹床头的蚊子血,心头却是永远仰望着窗外的明月光,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还是听天由命吧,是她的,就不会走,不是她的,争也没用。

想到天,想到命,青离心中又不由一悸:是不是,报应来了?

(一一二章蛛丝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