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环视周围众人一眼,这时正好又有一个考生面色惨白地从主考屋出来,摇着头喃喃:

“太难了太难了!这他妈根本就是在刁难人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

众人的目光一直将这个考生送到院子外,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歌飞飞,想要听听她的高见。

歌飞飞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无比大气地说道:

“我体谅各位排队拿号牌不容易,更体谅你们有些人远道而来,不仅花了时间还花了车马交通费,就这么回去确实是心不甘,我看不如这样,我呢,家境比较好,家里的银子随我花,我也小有积蓄,如今我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一个回收你们手中的号牌。

“这样的话,你们不但不用在这里顶着大太阳耽误时间而没有一个好结果,也无需担心为此浪费的时间和钱财没有回报,一个号牌就可以换回二十两银子,可是超级划算的事情!而我呢,花了银子买个大家高兴,又能帮各位解决实际困扰,算是行善积德之事,大家皆大欢喜,如何?”

橘子在她的身后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劝道:

“小姐,你不要太任性,二十两银子买个号牌,可是要花好大一笔钱呐!况且,买个号牌又没有任何用处,您这纯粹是成全他人,吃亏的是自己!”

歌飞飞笑容不变,甩掉丫环的手,顺便朝她瞪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懂什么!爹以前经常教导我,人生在世,就要知足常乐,银子乃身外之物,如果能用它买来世人的幸福快乐,花多少的银子都值得!我就是不忍心他们到时候失败而归,没有个好结果,至少花二十两银子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去,何乐而不为!”

橘子在她的身后翻了翻白眼,噘着嘴远远地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在场的考生们被歌飞飞的善良和爱心打动了,忍不住感慨:

“姑娘真是菩萨再世、慈善心肠啊!”

“是啊,姑娘不仅人长得美,心灵也美,能理解体谅我们的处境和难处,真是让我等既高兴又惭愧。”

“唔,这世上好人常有,但又漂亮又心好的姑娘不常有,在下深感姑娘一片积善行德之心,我愿意将手中的号牌拿出来,以成全姑娘。”

一个三角眼瘦高个的男人从人群后面挤上前,将号牌递给了歌飞飞,同时,另一只手掌也主动伸了过来。

歌飞飞二话不说,一手接过号牌,然后朝躲到远处的橘子说道:

“躲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给公子二十两银子,莫耽误人家回去吃饭。”

橘子一脸无奈,被小姐点到名,只好板着脸又走回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给了那个瘦高个二十两银子。

有第一个人这样做,原本有些矜持觉得不好意思死要面子的考生便放开了包袱,那些自觉学识不够才能不强的纷纷交出号牌,拿了银子走了。

还有些号码靠后,不想在大太阳下干等的考生一番犹豫之后,本着有银子不拿白不拿的想法,低着头略有些羞愧地从橘子手中接过银子,然后快步离开考场。

毕竟,二十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省吃俭用的话,可抵得上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很快,随着橘子钱袋子变瘪,院子里原本一百来个考生如今只剩下了十来个人。

歌飞飞表示很满意,脸上始终笑意盎然。

橘子表示很难过,替那两千两银子难过!

她家小姐也太能糟蹋银子了!以前她以为小姐只是同情穷人和乞丐,原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她家小姐根本就是同情全人类嘛!

段墨染上次总共给了歌飞飞银票两万两,用以支付妹妹段小胖的治疗费以及生活费。

一个多月走下来,三人游山玩水,外带救济穷人和乞丐,花了有五千多两左右,这次租房子又一次性花去了五千两,所以大概还剩八千多两银子,今天她又慷慨地大手一挥,两千两银子又这么凭空没了!

唉,真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不了解没银子痛苦的大小姐!

歌飞飞悠闲淡定地走到回廊某处,背靠着廊柱,一张一张翻看着手中的号牌,别人还以为她无聊,殊不知她正转着她的小心思。

她很快就将一撂号牌翻完,从中抽出一张写着“叁拾捌”的号牌,其它的则被她团成一团,瞅瞅没人注意她,悄悄扔进了廊下的花树下。

叁拾捌,三八。

唔,不错,她这个狡猾的“三八妇女”凭聪明淘汰掉了绝大一部分人,又成功弄到了号牌,照目前的进度看来,在正午休息前,她就应该能见到京兆尹胡大人了。

在主考屋内,并排三张条案,后面放了三张椅子,坐着两个官员模样的人在面试着第三十一号考生。

中间的主位空着,没人。

此时应该坐在那个位置的京兆尹胡明华正背负着双手,立在窗前,透过一条小窗缝偷偷地观察着外面。

今天虽然说是他主考,但他基本上很少坐在主位上,而是站在墙角的窗前观察外面考生的动态。

说穿了,明着面试是测试考生的学识与解决问题的能力,而这种暗中观察却是测试考生在没人的情况下的一言一行是否符合一个有为官吏的标准。

所以,歌飞飞在院子外面回廊下的一幕,理所当然地全都被这位腹黑的胡大人尽收眼底了。

当看到小姑娘将揉成一团的号牌纸悄悄扔进花坛里时,胡明华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走回了他的座位。

此时,那个三十一号考生已经如考妣地往外走了,边走边后悔:

“早知道是这结果,刚才我就应该从那个姑娘手里换二十两银子走路的,如今是银子没去要,这边的差事也黄了,真是失算!失算呐!”

两个副考官听到了,相视一笑,脸上是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胡明华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假寐,任身边的两个助手面试着剩下的考生,他自己如入定的老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公事。

剩下的人不多,有几个人进去的时间稍微长点,出来后要么脸色平静,要么一脸喜气,大约这是过关了。

也有进去后时间相当短的,比之前的考生还要短,几乎就是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就出来了,像这种,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甚至有一个考生出来后直接走到歌飞飞面前,厚颜无耻地问道:

“小姑娘,你好人做到底,将我的号牌收了吧?我这进去

就打了个转,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撵出来了,真心冤呐!你心好,给我二十两银子安慰安慰我吧,怎么样?”

“你说呢?”

歌飞飞很鄙视这种皮厚心黑眼皮子浅的男人,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反问。

这个又矮又胖又黑的考生继续舔着脸,嘻皮笑脸地恳求:

“姑娘,你人美心也美,手中的银子更美……呃说错了,是手中的银子反正多得花不完,不如继续做好事,花银子买了我的号牌,皆大欢喜,多好!”

真是可耻!

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为了二十两银子来找她“讨”,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啊?

幸亏没过关,否则像这样的男人留在官府里,将来准是个贪官!

歌飞飞鄙夷地斜了这人一眼,语气铿锵地道:

“不好!你这号牌废纸一张,我不收!”

这个考生急了,刷地一下就变了脸色,张嘴就数落歌飞飞:

“无情无义,你是假慈善……”

歌飞飞懒得答理他,正好考官在大声叫号:

“三十八号,三十八号,哪位是三十八号,请速来面试,过期不候!”

“三十八号是我。”

歌飞飞举着手里的号牌,快步上前,在考官的指引下,推开屋门,从容地走了进去,留下那个矮胖丑男人一脸悻悻地走了。

从正午的阳光下一走进屋内,歌飞飞的眼睛有一个短暂的眼盲过程。

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她很平静很镇定地走到三位考官面前,嘴角噙笑,礼貌地说道:

“考官大人好,我是三十八号考生,我叫歌飞飞,今年十九岁,我报考的职位是主簿计事一职,请三位大人出题。”

她的这番话说得很主动,既得体又礼貌,将自己的相关信息与应考职位都做了简单介绍,可谓开门见山,简洁有效。

有别于之前的考生要么紧张要么胆怯要么自负要么虚伪,她的大方淡定赢得了考官们的好感。

两位副考官微微点头,面带浅笑,似乎对她颇为欣赏。

只有坐在正中主位的京兆尹胡大人面上不显,既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歌飞飞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

歌飞飞毫不胆怯,她的脸色是柔和宁静的,她的眼神是亲切坚定的。

不回避不闪躲,她面带笑容望着胡大人,甚至还浅浅地点了点头。

终于,胡大人收回了直视的目光,垂眸淡问:

“你知道我是谁?”

歌飞飞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地说道:

“先前不知,现在知道了,你是京兆尹胡大人。”

“小姑娘,撒谎可不是个好品德!”

胡明华这话说得颇为严肃,让身边的两位副官听得一愣,眼里便带上了疑问。

再看向歌飞飞时,他们俩的表情和之前便有些不同了,既带着探究,又透着鄙夷。

没有一个上司愿意聘用一个撒谎成性的下属,也没有一个同僚愿意与谎话连篇的人成为同事。

真是可惜了,这个大气从容的姑娘如果品性不好,确实不符合他们的选拔招录标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