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猫这么一问,老实巴交的车夫缩着肩膀,不由自主地朝歌飞飞瞟了一眼。

橘子倒是镇定得多,毕竟能将歌飞飞从地牢里救出来,心理素质不可小觑。

她把手一摊,无辜地反问道:

“刚才不是你给我们松的绑吗?怎么?只是转个身,这么快你就忘记了?哟哟,我说阿猫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记性如此之不好,要不要找大夫去看看?”

阿猫狐疑地在三个人的脸上看过来看过去,直觉觉得橘子的话不可信,他不可能主动给他们俩松绑啊。

觉得被戏弄的他虎起脸,刚要发火,屋外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你们这些个随从是在干什么呢?一天至晚就知道聊女人斗蛐蛐赌博,本公子让你们看管的人可还好?不会叫他们跑了吧?”

外面一堆随从赶紧分列两侧,齐声道:

“公子,阿猫在里面看着犯人呢,有他在,您就放一百个心。”

是纨绔少爷段墨染来了!

歌飞飞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翘起十只兰花指,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来了古代也有两个多月了,这指甲长得也是够可以的了,明天得问问橘子,看看古代是怎么剪指甲的。

阿猫顾不上理会橘子和歌飞飞他们了,他一路小跑到门口,躬着身迎接他家的主子:

“公子,您来了?嫌犯被阿猫看得好好的,就等着您来审讯呢。”

“嗯,阿猫做得不错,比他们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强,今晚赏你跟着我一起吃饭。”

“谢谢公子,阿猫感激不尽。”

段墨染一摇三晃地踏进大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侧客椅上的歌飞飞,眉头不由一皱。

再一转眼,又看到松了绑站在她身后的橘子和车夫。

这下子,他很不高兴了。

他突然地顿住脚步,差点让跟在身后的阿猫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

“这是怎么回事?阿猫你就是这么看守嫌犯的吗?”

阿猫探出头,看着淡定的歌飞飞三人,赶紧哈着腰,抓耳挠腮地解释:

“公子,小的以为,反正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城主府了,谅他们老弱妇幼三个插翅也难逃出去,还不如松了绑,体现咱们城主府的宽宏大度,以及公子您体恤人心、善待普通百姓的菩萨心肠,这不正是树立您完美形象的良好时机吗?所以阿猫就……就这样了。”

段墨染似乎对阿猫的这段解释非常满意,原本紧绷起来的脸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点头赞道:

“唔,不错,会替本公子着想。”

阿猫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这都是跟着公子学的,近朱者赤,嘿嘿。”

歌飞飞听他们一主一仆如此清奇的对话,实在觉得有趣,睁着一双丹凤眼看得津津有味,借机悄悄观察这个不同一般的纨绔公子。

段墨染已经脱下了刚才在大街上穿的那身花里胡哨的锦衣,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束发的红珊瑚宝

冠也改成了通透白润的玉冠,只在腰间松松地系了根同色的玉带。

全身上下,从头至脚,一律着白,衬上他本就修长的身材,倒是如同一个翩翩如玉的君子。

刚才进府后就不见了人影,原来竟然是去换衣饰去了,只是这画风转变得也忒快了一些。

歌飞飞觉得段墨染有点糟蹋这身白了——如果他不改掉他走路一摇三晃的习惯的话。

这时已经坐到堂上主位的段墨染发话了,只见他全身似乎没有骨头一般,斜倚在紫檀木虎皮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

“堂下那个姑娘,你姓甚名谁,来云城所为何事?与撞了本公子又夺了本公子红宝石的嫌犯是什么关系?着你一一从实招来,不得撒谎隐瞒,否则,本公子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至少让你看不到今晚的月亮和明天的太阳。”

歌飞飞愈发觉得段墨染纨绔了,这哪像是审问嫌犯,根本就是在闹着玩嘛,一板一眼跟唱戏似的。

一点威严感、冷酷感都没有,不凶不恶,不狠不辣,说话也是软绵绵,有气无力。

实在没劲。

她堂堂的高材生,居然要来陪着这样一个纨绔的“弱智”斗,简直侮辱智商!

歌飞飞眉眼懒抬,一边低头玩着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回公子,我从天旭帝都来,姓黎名歌菲,在苍兰镇的时候,遇到官府抓强盗,和强盗打了个照面,被他撞了一下,没想到,我和我的丫环就被他盯上了。我们雇了辆马车,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强盗居然藏在马车底下跟着我们进了云城。

“进城后,他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进我的车厢,威胁我要我交出我身上的宝贝来,我哪有什么宝贝和银子在身上呵,我正害怕呢,他突然就窜出了马车。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为了抢公子的红宝石,所以故意让马失控撞了公子,以便达到他制造交通混乱顺手牵羊的不可告人之目的的。”

说到这里,歌飞飞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先是露出愤愤之色,随后又换上一抹侥幸,说道:

“天旭国本来是个国泰民安民风纯朴之国,哪想到,到了这等偏远之地,竟会遇到这等居心险恶的盗贼,幸亏是遇到了段公子,才使我们终于摆脱了那恶贼,想来真是我们的福气!”

歌飞飞不敢报现在用的这个名字,怕被佟国舅的人知道后找过来,便将现代的名字报给了段墨染,反正黎歌菲本来就是她的真名,算不得她撒谎。

她这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毫无破绽,让人挑不出刺来。

况且她的话里大部分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在细节上经过了她的加工,为的也是一不给自己添麻烦,二让段墨染相信。

一想到姚先先居然在逃跑前将她拖下水,给他们惹来这样大一个麻烦,她就不打算放过他,所以在她的叙述里,姚先先自然不是一个好人了。

那颗红宝石也就被她“送”给了段墨染,顺便“栽赃”给了姚先先。

哼,谁叫他不仁,那也就别怪她不义咯。

段墨染以手支颐,盯着歌飞飞看了半天,似乎在判断她的话的真假。

良久,他才缓缓地点点头,说:

“没想到黎小姐居然和本公子一样,也是受害人,说起来,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你的,只是这事没有个人证物证,我不好向城主和云城的百姓交待啊。如果能证明黎小姐和盗贼不是兄妹不是一伙的,这事就好办多了。”

歌飞飞微微拧起好看的眉毛,一脸愁容:

“这要怎么证明?天高皇帝远,我们也是远道而来,如何证明身份?对了,那个盗贼曾经不小心说漏嘴,说他的大名叫姚先先,然后在江湖上还有个外号,叫……叫什么千娇仙君还是千娇百媚仙女什么的,我不懂江湖,反正没听过。”

段墨染眼睛陡然一亮,立刻坐正了身子,显得非常高兴地说道:

“黎小姐,你确定你没有说错?那个盗贼真的叫千骄仙君姚先先?”

“应该没有说错,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呀。”

歌飞飞转过头,问站在身边的橘子,“橘子,当时你也在马车里,你记得他是怎样介绍他自己的?”

“小姐,你没有记错,也没有听错,那个贼子确实说他叫姚先先,人称千骄仙君,你当时还嘲笑他,说这个名字好女气呢。”

歌飞飞又将头转向段墨染,“段公子,你听到了,我和我的丫环都记得这个名字,应该是没错了。”

段墨染大掌在扶手上重重一拍,大声道:

“怪不得!原来竟然是这个神偷看中了本公子的红宝石,顺手就给掠走了!本公子倒也输得心服口服,被神偷千骄仙君顺走了宝贝也不丢人,他的本事确实高。不过。”

段墨染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看向歌飞飞,正色说道:

“黎小姐,虽然那人是千骄仙君姚先先,但现在本公子还不能轻言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还请你委屈几日,暂时软禁在城主府,等本公子派人回你原籍或者去帝都调查清楚你的身世背景亲戚关系之后,如果确定你是叫黎歌菲,户籍上也与姚先先没有任何关系,本公子自当放你离开。”

歌飞飞顿时有些傻眼。

这个什么段墨染不是一个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纨绔少爷么?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般精明了?

居然想得到去她的原籍或者居住地调查她的背景!

段大公子突然来这么一招,她要如何招架?

黎歌菲是她在现代的真名,古代应该是不存在的,他们上哪里去查证她的身份?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穿帮?

好在从云城去京城,一去一来,正常行驶的话,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吧?

有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她自救了。

歌飞飞抬眼瞟到段墨染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她的回话,便若无其事地从容说道:

“段公子说得也是,你这样去调查取证为我洗清冤屈,是极好的,我们就安安心心地等公子还我等一个公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