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萨真真托着腮认真问道:

“千浔殿下,你觉不觉得这场大火起得太蹊跷了?无缘无故的,还是一大清早,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呢?按理说,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还没起来呢,常大嫂也不至于起来这么早吧?除非,常大哥要上山采药打猎,她起来为他准备一天的吃食,可那样的话,即便不小心让火着起来了,他们俩也来得及跑出去啊,不至于被大火堵住活活烧死在里面的。”

南夜千浔玩着手里折扇的扇穗,没有接话,低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萨真真见他不言,眼珠一转,忽然将手掌一拍,娇声道:

“我猜,这起火灾是人为的!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的地方太多了。”

南夜千浔总算是抬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

“真真小姐为何如何推测?”

“很简单啊,你看,一清早的时候,老张听到了村口老李家的大黄狗突然叫了起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有外人进村了啊,大黄狗看到陌生人,自然要叫了,陌生人为什么进村呢?又为何在他们进村后不久,常大哥家就着火了呢?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就很明显了嘛,肯定是那一个或几个陌生人悄悄潜进村子里,趁着常大哥一家还在睡梦之际,点火烧屋,等常大哥他们被火呛醒的时候,大火已经烧断了所有的退路,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萨真真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有条有理,她不免有些得意。

南夜千浔垂下眸子,淡淡地问道:

“动机呢?陌生人为何要害死常大哥他们一家?而且还是赶尽杀杀绝的招式。”

萨真真将两手一摊,皱眉道:

“这个,动机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坏蛋,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常大哥一家?不过我猜,原因不过就那几样,肯定是常大哥以前得罪过什么人,仇家寻仇至此,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杀手,斩尽杀绝,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这种报复手段,也只有血海深仇才做得出来吧?我建议,让官府出面介入此案,深挖下去,看看常大哥两夫妻有哪些仇人,只要找到仇人,这种案子准错不了。”

“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吗?但愿吧。”

南夜千浔缓缓地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做声,只是闭着双眸,靠在车壁上假寐。

萨真真有心想和他说话聊天,但见他这副模样,明显是不想让她打扰他,便聪明地不再做声,一个人会那儿无聊地发呆。

很快,马车便载着他们回了澧兰镇,南夜千浔将萨真真送回她的客栈后,便径直去了千记钱庄,他迅速开出一张方子,让钱庄的小二去给他买来各种草药,然后便一头扎进钱庄的后院,闷头调制起药膏来。

这一做,便是大半日时光。

等他将三天的药膏做好,天已擦黑,简单吃过晚饭后,他没有乘马车,而是展开轻功,径直往燕归镇郊外的那个小村庄飞去。

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再次出现在了老张的家里。

老张一家对于他的到

来,显得既高兴又紧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南夜千浔扬了扬手中的药瓶,道:

“你们无需紧张,我是特地送药过来的,这是我新配的药膏,这个红瓶里的,是内服的,一天三次,一次一颗,这个大的蓝瓶里的,是外敷的,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少量地将药膏涂在小兰兰的创伤上,每天涂一次,这是三天的量,三天后,我会再来看她的情况。”

老张接过两个药瓶,一脸欣喜地感谢道:

“谢谢好心的公子,兰兰可是遇到贵人了,没想到被大夫判了死刑的她,居然还有救,真是谢天谢地!我代表老常两口子他们向公子表示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等兰兰长大后,我会告诉她的,公子就是兰兰的救命恩人呐。”

“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这也算是报答常大哥救过我娘的恩吧。你们仔细看着,第一次由我给兰兰上药,你们仔细看我的手法和用量,以后就照此给兰兰敷药,不可马虎,她现在身子破烂不堪,再受不得半点人为的损害。”

南夜千浔对老张两口子正色说道,然后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让他们端来一盆烧开的沸水,等水放凉后,他取出身上干净的丝帕,沾着凉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将兰兰身上擦拭了一遍,将她身上的污渍、血迹、结的痂、流的黄水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拧开蓝色的大瓶,伸出食指挑出一小坨淡绿色的膏药,轻轻地涂抹在了兰兰的创伤处。

他抹得相当小心谨慎,轻手轻脚,似乎生怕手重了,便会戳痛小兰兰似的,那种呵护般的神情,看得老张一家人都忍不住动容。

等南夜千浔将这一切做完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的额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拿丝帕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他对老张夫妻说道:

“刚才我的手法和用量你们都瞧仔细了吧?以后还请二位就按我的方法,给小兰兰上药,记得手一定要轻,切不可弄痛她,更不可以让创处的伤更加重,还有一点要记得的是,这药上了之后,伤处会奇痒难忍,小姑娘会下意识地去抓去挠,你们一定要时刻有人守在她的身边,切不可让她去抓去挠,必要时,我建议将她的手和脚固定住,以免她伤了自己。”

老张两夫妻频频点头,等他一交待完,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公子请放心,我们哪怕是不出去劳作,不上山打猎,也要全天守着小兰兰,她不好,我们也对不起老常的托付呐。”

“嗯,那就好,这点钱你们先拿着,照顾小兰兰是很耗精气神的事情,而且还要占用你们正常的干活时间,收入也会相应减少,这个就算是对你们损失的补偿吧,别推辞了,这点钱对我而言是小事,不过是住几晚客栈的钱而已,希望能帮助到你们。”

南夜千浔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老张的手里,老张原本还想要推辞来着,见他说话这般恳切,便讷讷地收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全是有关昨天清晨那场大火的,过了一会,看看夜色已浓,南夜千浔便告辞老张一家人,一个人走了。

在经过村头老李

家的时候,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时村子里已经没有了闲人,全都在家里,很多人甚至早早地熄了灯歇息了,老李家倒是还亮着灯,有人影绰绰,似乎在说着话。

他悄悄隐身在院门口的一株大树后,朝院子里张望着,果然看见在屋檐下,一条大黄狗正趴在屋门口,懒洋洋地,它的头埋在腹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醒着守夜。

南夜千浔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咻”的一声,砸在了大黄狗的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大黄狗立即抬起头,“汪汪”的叫了两声。

这两声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老头在叫唤,完全失去了一只年轻力壮的公狗所应有的气势,叫得软绵绵的,类似呻吟还差不多。

叫唤两声后,它朝四下里看了看,又垂下头,继续以原来的姿势装睡。

但是这两声狗叫声,却惊动了屋内的人,只见堂屋的门猛地被打开,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娘背着屋内的灯光探出头来,先是朝院子里警惕地瞥了两眼,随后垂下头,满脸不高兴地责骂道:

“不长眼的畜牲!有事没事就吠两声,是想寻死了吗?!昨天一大清早你也是叫,结果没多久老常家就走水了,今天这大半夜的,你又叫,是不是想将那些不好的乱七八遭的污秽给叫出来啊?我看你是许久不抽皮痒痒了!别耷拉着脑袋给老娘看你后脑勺!这两天像是吃了阿芙蓉膏似的,整天恹恹的,狗不像狗,倒像个得了重病的痨病鬼一样,看着你这样子,都烦!给老娘滚远点!”

说话间,这个婆娘抬起脚用力一踢,便将那条十几斤重的大黄狗踢得飞了起来,然后她看也不看那只狗会落得如何的下场,“砰”的一声关上堂屋门,嘴里仍旧骂骂咧咧了几句,大概是数落家里人,不一会,屋内便熄了灯,一切静悄悄起来。

老李家婆娘的这一脚踢得可不轻,大黄狗被踢飞后,越过他家小小的院子,直接摔在了篱笆栏外,“扑通”一声,正巧掉在了南夜千浔的脚下不远处。

南夜千浔从树后闪身出来,蹲在大黄狗跟前,那只黄狗似乎被主人这一踹伤了精气神,再加上这重重的一摔,仿佛耗尽了它全身的力气般,就那般软骨头地躺卧在地上,眼睛半阖半开,要睁不睁的,一双眸子浑浊,真如一个重病之人。

他伸手在大黄狗鼻下探了探鼻息,呼吸正常,并没有将死的迹象,又在大黄狗身上探了探,甚至故意揪了揪它的尾巴,大黄狗依旧没有反应。

甚至连弱弱地叫唤两声都不叫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透着乞求。

南夜千浔不知这只大狗出了什么状况,明明呼吸正常,检查它的体格,既无外伤也无内伤,一切都很正常,为何却表现出一副精神不震的模样呢?

这样子,可跟一个吸食了阿芙蓉膏之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眸子忽然一亮,难道有人给这只狗喂了药不成?

想及此,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便拎起那条狗,脚尖轻点,快速地如同一阵青烟般,没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