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在这里安慰段墨荷,怕她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被一个丫环支使做饭而不开心,哪料到她却摇着头,娇笑着道:

“飞飞姐,我没事的,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怪责橘子,相反,我觉得橘子说得很对啊,反正我现在住在浔王府,也没什么事,总不能白吃白住不是?我也是真心想学做饭,不如从明天起,我跟着胖婶还有红翡学着做饭好了,到时候,你有空了也要不吝赐教哦,我不要当一个闲人,我要当一个有用的姑娘!”

她的小脸上露出一片坚定之色,似乎并未将橘子的那句“就当是付住在浔王府的房租”放在心里。

歌飞飞仔细看了看段墨荷的神情,又朝一旁被她训斥后不说话的橘子瞟了一眼,翘起嘴角莞尔一笑,说道:

“反正浔王府现在也是你的家,你想在家里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觉得受拘束就行。”

这句话既是应允了段墨荷主动请缨学做饭的请求,也是在暗示给她和在座的其他人听的——

段墨荷身份不同一般,她将她当成家人一般,浔王府也就是她的家,那么,她在自己的家里是绝对自由的,包括心血**做饭,甚至以后有可能还会出现的其他奇思妙想,只要不是做坏事,其它任何事她和千浔都不会约束她。

也不知道段墨荷听明白歌飞飞这番话里的意思了没有,反正她只轻轻应了声“嗯”,便没过多地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聊下去,甚至连“谢谢”都没有。

饭后,南夜千浔没有回皇宫,而是留下来陪着歌飞飞在府里散步消食,在她给孩子们催眠治疗时,他才去了听云轩。

歌飞飞给孩子们治疗完,又讲了睡前故事将他们哄睡着之后,她看了下沙漏,自己还不想睡觉,想起一件事情来,便也去了听云轩。

“飞儿,你怎么不早点休息?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南夜千浔抬头,见推门进来的是她,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将她迎进了室内。

歌飞飞在椅子上坐下,隔着宽大的楠木书案,笑着说道:

“千浔,昨晚我睡得很好,现在还不瞌睡,正好想起苏子高的案子来,便过来问问你,你们审他审得怎么样了?”

南夜千浔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狡猾地将球又抛给了她:

“你猜。”

这是要考她么?考她的观察力?分析推理能力?判断力?

“猜就猜。”

歌飞飞将脑袋微微一偏,眼尾上挑,沉吟道:

“我猜,苏子高应该是块硬骨头,这几天,你们都没有将他拿下。”

南夜千浔不动声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继续笑眯眯地问道:

“为什么飞儿会这般猜?”

听他这般问,歌飞飞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了,她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得意,将自己的分析一条一条列了出来:

“其实这个既好判断也不好判断,关键是苏子高这个人在王府里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加之他早就引起了我的怀疑,我平时便悄悄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他这个人,怎么说呢,首先,他很自负,他的做派、气势很像是一位上位者,不像是临时找来假冒歌玉孚的,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自

有的长久以来形成的一些喜欢发号施令的习惯,所以,他的伪装才会轻易蒙蔽到其他人,只是可惜,他正好遇上了我,如果不是我发现了端倪,我想大概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假冒身份来。”

对于这点,南夜千浔也表示赞同,“嗯,确实,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也不会从一开始便提防他,只怕早就着了他的道了。不过,这与自负有关系么?”

“当然有了,你想啊,久居上位者,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一般都有个可以说是不太好的性格,就是自负啊,因为他们习惯了被手下人奉承,被他人恭维,然后每每做的事情又都很顺利很成功,时间一长,便自然会飘飘然,自大自负起来。这个毛病一般来说,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而已,恰好,苏子高是个极度自负之人,这从他平时的言行便可看出。”

如果他不是自负自大,他应该能从蛛丝马迹上判断出自己是不是暴露了,是不是被人怀疑了。

可他没有,他一如既往地在歌飞飞和南夜千浔面前扮演着他自认为演得很像的歌玉孚,这一方面除了说明他的警惕性不高之外,另一方面,更重要地是证明了他的自负让他丧失了应有的判断与谨慎。

歌飞飞继续往下分析道:

“除了自负,苏子高的第二个特点,顽固。这点从他在金鸾殿上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当时,明明我突然出现在金鸾殿上,站出来和你一起指控他,他不但不认罪,在我们将证据,相关的人证、物证都一一搬出来给他看的时候,他依旧抵死狡辩,死不改口,真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三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

见南夜千浔露出不解的神情,歌飞飞想起来,在南夜好像没有听说过有野猪这种动物,便换了一种说法:

“哦,这是我们家乡的俗语,就跟‘死鸭子嘴硬’是一个意思啦。”

南夜千浔点点头,一张脸笑开了花:

“哈哈,飞儿这个俗语形容得好,三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就是说,苏子高是个倔强的顽固分子,他也就那张嘴硬。的确,那天在金鸾殿上,证据确凿,一切都指向他是杀害胡公公的凶手,他就是非要梗着脖子不承认,说是冤枉他的,大有一副‘我就不认罪,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结果,到最后,当我将那枚铁簪拿出来后,他这才抓瞎,不再吭声,要不然,那天的早朝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听他提起铁簪,歌飞飞忽然想起一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挑眉问道:

“千浔,你给我说实话,那枚铁簪是怎么回事?”

“这你也发现了?”南夜千不答反问,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让人移不开眼睛。

歌飞飞小声嘀咕了一句:“一双勾魂的电眼,足可以去好莱坞拍电影。”

“你说什么?什么电眼?好什么乌?”

南夜千浔耳尖,听到了她嘴里的嘟囔声,好奇地追问。

他的心里越来越有个感觉,他的飞儿和他的母后,在很多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像呢。

比如,她们俩的嘴里,总是能蹦出一些新鲜的、他在这片大陆上从没有听说过的奇奇怪怪词汇,还比如,她们俩都持有“

人人生而平等”的观点,都对下人待如亲姐妹,从不摆架子。

还比如,飞儿和她的母后一样,从不将那些等级和相关的繁琐的礼仪与规矩放在眼里,相对于这个世界,她们是特立独行的,是我行我素的。

她们俩的很多观点,也是与整个大陆的流行观点不相符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她们都主张女性有平等工作的权利,她们俩也在这方面身体力行着……

细细想来,南夜千浔发现,越比较,母后和飞儿的相似之处就越多。

这,可真是个让他很感兴趣的事情。

歌飞飞见南夜千浔探究地看着自己,目光里的好奇毫不掩饰,她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转移话题道:

“呃,我没说什么,就嘀咕了两句,发点小牢骚罢了,我们谈回案子吧。那个苏子高杀人的凶器是不是你伪造的?”

南夜千浔身子往后一靠,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一只手下意识地将一管细毛笔在食指和中指间转来转去,非常坦白地承认了:

“是,确实是我伪造出来的。”

歌飞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笑盈盈地说道:

“我就说嘛,当初你突然拿出那枚铁簪,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通哪儿不对劲,当时因为金鸾殿上事情多,我便搁下了,刚才你一提起铁簪,我便又想了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呃,这个也很简单呐,一嘛,说得神秘莫测一点,就是女人的直觉啦。”

歌飞飞给南夜千浔抛去一个不可说的微笑,然后端起肩膀,正色说道:

“除了直觉这个原因外,第二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有铁簪这件东西存在的话,皇帝登基那天,你们派人第一次搜寻的时候,就应该能找出来。因为我记得,你说是在御书房后面的花树下挖出来的,埋得并不深,当时你们应该是急于寻找到传国玉玺,所以才会掘地三尺。

“可在那种情况下,你却说当时你们并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证据,这枚铁簪是在我被打入大牢的第三天,也就是张虎受命去‘暗算’我的那天你们才偶尔间挖出来的,这应该算得上是第二轮或者第三轮地毯式搜寻了。我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埋得并不深,埋的地点也在御书房后面,并不是在偏远的地方,结果侍卫们却在最关键最着急的第一天没能找出来,反而是隔了两天后,再从那一片花树下筛出来的,这就令人奇怪了。我本来猜测,这事要么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儿,等着你们发现的,要么呢,就是你找人伪造然后用来指证的。”

南夜千浔替歌飞飞将她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刚才你那句话其实也是在试探我的对不对?我反问你‘这你也发现了’,反而让你确认了这事是由我策划的了。”

歌飞飞伸手弹了个响指,脆生生地说道:

“答对了,加九分。”

“还有一分是什么?”南夜千浔从他的母后那里早就听说过十分制的计算方法,所以对于歌飞飞的打分,他并不奇怪。

“嘿嘿,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了想,还是告诉你算了,免得你日后忽略这些小细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