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浔也没有将假歌玉孚特别拎出来,只是对这个叫阿发的平民说道:

“麻烦你将大殿上的人全部认一遍,看看那日订制这枚铁簪的人,在不在这里。”

“好的。”

阿发先前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才被侍卫押到金鸾殿,如今见浔王殿下只是问了有关铁簪之事,又让他认人,他的心便完全放松了下来,习惯性地转过身,从左列最前端开始,一个个仔细打量起大臣来。

很快,左列看完,他又绕到右列末尾从外往里走,一刻半钟后,右列的大臣也打量完,就连宝座上的皇帝,他也悄悄而快速地看了一眼,立即低下头,走到南夜千浔面前,说道:

“浔王殿下,小人刚才仔细审视过,那日打制铁簪之人,并不在这里。”

“哦?你确定这里所有的人你都看完了吗?”

阿发一愣,刚想点头,发现南夜千浔的目光朝一侧看去,他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人漏掉了,赶紧走到假歌玉孚跟前,见他背对着自己,便想绕到他前面。

不料,随着他的转动,背对着他的假歌玉孚也跟着转身,让他始终无法瞧清他的正面,顶多看个侧面而已。

阿发不由急了,道:“您别转啊,停下来让小人看一眼就成,你这一转,莫不是怕阿发认出你?认出来就认出来,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你们有钱人打了一枚铁簪么?小人又不会说出去,不会影响您的名声,更不会嘲笑您的,您就放心好了。”

噗嗤~噗哧~

金鸾殿上的众人被阿发的这几句话逗得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一个个憋得可辛苦了。

假歌玉孚被阿发这么一说,老脸泛红,自知自己越躲越惹人怀疑,在看瞥到歌飞飞眼里的嘲弄之色时,尤其是南夜千浔看他像在看一只耍把戏的猴子时,他终于意识到,他再怎么样躲,也是无济于事了。

长叹一声,在原地立定,然后回转身,他羞恼地瞪着阿发,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阿发一看见他的脸,愣了一下,又将他上下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伸手指着他,向南夜千浔极其肯定地说道:

“浔王殿下,就是他!我认得他这张脸,也认得他这周身的气度,打铁簪的人就是他!”

“你没记错?你敢肯定吗?”南夜千浔故意多嘴一问。

“小人非常肯定,极其肯定,百分百确定,小人绝不会认错!就是他!小人长这么大第一次与有钱挨得那么近,怎么可能会认错!错不了的,我敢打包票!”

假歌玉孚撇着嘴唇,一脸恼怒,低声斥道:

“认出来就认出来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真是啰嗦!”

说罢,他一扬脖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南夜千浔和歌飞飞,大声说道:

“就是我,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人证、物证都有了,你们想怎么定罪随你们的便,老子不在乎!”

南夜千浔挥了挥手,让百里将阿发带下去,围着假歌玉孚转了半圈,

“既然不在乎,前面为什么不直接承认,?非要我们一桩桩一件件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你才肯认罪?你不过是穷途末路再也无法狡辩了,才不得不硬装不怕死罢了!”

假歌玉孚侧头看向他,昂起头,眼神里露出一抹自得的骄傲,自鸣得意地说道:

“哼哼,你们也不过尔尔,我做的事岂止这些,你们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这次全怪我太大

意,才让你们有机可乘罢了!说起来,还真是遗憾。”

南夜千浔见他临到这个时候,还要强摆出一副不服输只是天意弄人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懒得和他再辩,只是含笑不语。

倒是歌飞飞忍不住了,她笑吟吟地接过假歌玉孚的话头,说:

“你还真以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神不知鬼不觉啊?昨晚在大牢里,你给我留的那碗水,我早就知道有问题了,虽然我已经提前服了千浔给我的解百毒的解毒丸,可我不想放过你,然后逼着你也喝了小半碗。

“你以为我会中招,又急于想让我喝下那碗下了药的水,便真的上当喝了几口,你以为你有解药,不怕中毒,却不知,那碗水在你我之间推过来推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将千浔给的药粉下到里面了,那可是除了他谁也解不了的哦,所以你才一觉睡到大天亮,错过了昨晚最精彩的一幕。”

原来,早就对假歌玉孚的身份产生怀疑并推理出他才是真凶后,歌飞飞与南夜千浔定下了计划,这一切都是通过那琴做中间人完成的。

昨晚,当假歌玉孚“好意”半特意留的半碗水推给她的时候,她便猜测,他此兴趣定有图谋,虽然事先服了解药,但仍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于是假意推辞一番,又趁他不注意,当碗来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借着衣袖的遮掩,她将身上的昏睡药下到了碗里。

于是,中招的假歌玉孚在两刻钟后,果然沉沉睡去,而无法实施他下一步的计划;范文英收买的张虎却粉墨登场,趁机前来给她放蛊。

歌飞飞心里有个隐约的感觉,就是范文英和假歌玉孚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某种联系。

只是她和南夜千浔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但仅凭现有的证据,将范文英和假歌玉孚绳之以法,已经足矣,至于其他的内幕,就等韩大人他们去慢慢审问了。

假歌玉孚的脸色立即变得青红交加起来,他就说嘛,昨晚好端端的怎么就那么想打瞌睡呢?!而且还一睡睡到大天亮,早上醒来就觉得邪门极了。

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这中间是哪里出了岔子,最后归结为,是自己带的解药失效,所以他才自己将自己毒倒了,当时心里还不断地骂娘骂他的同伙呢!

他奶奶,原来,居然是这个臭丫头反过来给自己下了药,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假歌玉孚的脸色阴晴不定,胸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眼角瞥到南夜千浔站在自己身侧,距离自己有三四尺远,而歌飞飞在自己的正对面,离自己最近,也就一臂之距。

他的脑子里顿时升起一个念头:既然臭丫头不让他好过,他也绝不让臭丫头好过!

反正自己的下场一定是处以极刑,他就拉个陪葬的好了,这样也不算输!

想到这里,假歌玉孚突然一跃而起,向歌飞飞扑过去,同时张开五指,兜头就抓向她的天灵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运掌如风,猛地击向她的胸口。

他这是双管齐下,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他这一跃一扑一抓一击,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去势凶狠迅捷,歌飞飞离得他又近,又不会武功,怎堪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大殿里,群臣看见这一幕,立即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心想救,但隔得毕竟太远,只怕等他们赶过去,浔王妃早被他一掌击毙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南夜千浔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飞身而起,一脚踹向假歌玉孚的后

背。

众人顿时惊呼:“不可!”

脚踹嫌犯,那不等于是将他更快地踢向浔王妃么?看嫌犯的样子,是拼了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决心,只怕在他被踹死之时,浔王妃也被他给一掌杀死了。

南夜千浔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见他的脚在挨到假歌玉孚的后背时,一个倒挂金钩旋身,另一只脚穿过他的腋下,勾住他的腋窝往后一带,只听“咯嚓”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随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大叫“啊~”,众人便见已经奔到歌飞飞面前的他“蹬蹬蹬”后退三步,然后右手按着左边肩膀,仰面倒地,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殿外立即涌进几个侍卫,持着长枪一齐指向了他的胸口,让他再也无法作妖。

看也不看后脑勺倒地,在地上痛苦地扭来扭去不停哼哼的假歌玉孚,南夜千浔飞奔到呆若木鸡的歌飞飞面前,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飞儿,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他刚才那一掌拍到你身上了没有?飞儿?飞儿!你可别吓我!”

歌飞飞好刚才确实是吓坏了,主要是她和假歌玉孚离得太近,近得人家只要一跃起,就能用指尖碰触到她,而且,他的突袭太快太突然,太让人想不到,她根本就没有防备。

所以,当他扑向她,一掌向下拍她的天灵盖,一掌攻她的心的时候,她这个普通的一点武功都没有的凡人,便只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换句话说,她,吓傻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歌飞飞抬起那双灵动的丹凤眼,看着一脸焦急紧张担忧的南夜千浔,从他那紧皱的眉头、焦灼的黑眸里,她能很肯定地感觉到,此刻的他并非在演戏,在作假。

他是真真切切地在紧张她、关心她。

表情可以伪装,眼睛却无法伪装。

嘴角轻轻扯出一朵笑意,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她的声音也软软的,低低的,带着丝绸光滑细腻的质感,轻启红唇,说道:

“我没事,千浔,我刚才只是,吓傻了,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一点伤都没有,真的,你看。”

似乎怕他不相信,她在他的掌下轻轻旋了半个身子,又举胳膊踢腿,向他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南夜千浔看她言笑晏晏,恢复了一惯的灵动与生机,丹凤眼里那聪慧狡黠之色再次回归,不由地舒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可放心归放心,他的脸随即又严肃地板了起来,“下次可不许再如今天这般大意了!你不会武功,以后一定要切记,远离一切危险的人和物,今天幸亏有我,如果是在别处,你就死定了,以后记得今天的教训,听到没有?”

虽然他是第一次板起脸来这样教训她,可是歌飞飞却一点不以为意,她的心里忽然莫名地有些感动。

她知道,他这样严厉地教训她吓唬她,不过是出于他对她真正的关心罢了。

谁叫自己是个不受拘束、喜欢自作主张的姑娘呢,他不过是软硬兼施,提醒自己以后一切要小心罢了。

“我知道啦,千浔,我今天还不是看有你在,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将安危全都交给你了么?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会保护我的生命安全的呢。”

歌飞飞甜甜地拍着南夜千浔的马屁,一下子就将他严肃的脸给逗笑了,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道:

“你呀,就是会忽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