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猜到了范文英是想借此机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不好当着另两个大臣的面给自己下绊子,便先拿自己的养父开刀,假借审案名义,实则是报复于她罢了。

这个下马威,她可不想让他硬栽给自己。

“大胆!你们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浔王妃放在眼里?!”

她生气地站起身,不怒自威地扫了公堂之上高座的三位大臣,又将目光移到公堂下的歌玉孚和那两个衙役身上。

就在韩如品等人以为她一定会替自己的养父求情,甚至会严厉责备范文英的时候,她忽然撇了撇嘴,长叹一声,又坐了下去,苦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我如今也是涉命案的嫌犯之身,自顾且不暇,哪还有能力保得了他人。养父。”

她将身子转向被反剪着双手的歌玉孚,一脸的尴尬和无奈:

“请恕女儿无能,不能保得您周全,昨日女儿就应当听从您的建议的,唉,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养父您多担待些,忍一忍,等女儿脱罪之后,一定会为您出了今日这口恶气的。”

歌玉孚愣了愣,明显是没有适应歌飞飞这突然转变的画风,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无妨的,飞儿,这事不怪你,怪只怪养父流年不利,命中合该有这一劫。”

歌飞飞朝公堂上的范文英投去不满的一瞥,然后对歌玉孚歉疚地说道:

“对不起,养父,您这般大年纪还要被我牵连,不如,这十棍我替您承受了吧?”

“那怎么行,你这身子骨娇嫩得很,又还年轻,养父即便是被乱棍打死了,也不能让你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范文英冷眼旁观,看这一对父女俩在那旁若无人地对话,似乎没将他们三位大臣放在眼里,他既不怒也不恼,反正这一回合,是他胜。

挥了挥手,他刚要命令衙役立即将歌玉孚拖下去,一旁的韩如品看得心下不忍,大着胆子建议道:

“范大人,我们审案,最讲究的是个法字,任何人任何事都要讲律法讲规则,但,律法之外,也不外乎一个情字,能在讲法的时候顺便兼顾一个情,则两全其美矣。”

“哦,韩大人的意思是,老夫不讲情光讲法,有失人情味,是吗?”范文英斜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反问。

韩如品回答得倒是巧妙,“下官可没这个意思,只不过下官见歌玉孚嫌犯年纪颇大,看他身体状况似乎不大好,万一这十棍下去,将他打得半条命都不剩,还如何审案?案子无法审,我们又如何在三日内向皇上和浔王交差?”

“唔,如品这话,说得也在理。”范文英威严地点点头,“也罢,这十棍就先寄在那儿,等案子审完后再视情况是否需要执行。”

他这话一出,歌玉孚明显地松了口气,赶紧从衙役手里挣脱了出来,躬身道:

“谢过范大人。”

范文英没有答理他,反而朝歌飞飞看了一眼,见她低头垂眸,看不清她脸上和眼里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收回目光,将惊

堂木再次重重地拍了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

“歌玉孚,本官着你将昨日在皇宫的行踪以及如何走到御书房的过程,详细叙说一遍,不得遗漏隐瞒,也不得捏造撒谎,否则一旦发现,罪加一等!”

“是,大人,歌某一定实话实说,绝无虚言!”

歌玉孚便从头细说,将自己是什么时辰和谁一同进入皇宫,随众人一起观赏了新皇祭祀、拜祖等仪式,又是于何时来到金鸾殿外,站在大殿外前面的平地上,静候授玺仪式,期间自己的肚子如何疼痛,自己又如何地勉强忍受,实在受不了了,便给随行的段姑娘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匆地跑下台阶,去寻净房。

这一长段他说得很细,也很啰嗦,听得歌飞飞和韩如品等人想打瞌睡,唯独范文英精神矍铄,听得津津有味。

王建勋和韩如品两人对视一眼,几次想打断歌玉孚的叙述,一见范丞相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边,在刑部的公堂里,案子有条不紊地审理着,那边,浔王府里,段墨荷正应酬着橘子的追问:

“唉呀,橘子姐姐,我是真的不知道飞飞姐去哪了?昨天她和歌伯伯出去后,浔王说他们有些不适,回王府了,我便信了,今天一起来,便被你不停地追问,找我要人,我上哪去给你找人嘛。要不,我替你去问问浔王,好不好?”

说完,她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

这个时候,南夜千浔肯定在下朝后留在了皇宫里,陪着新皇处理政务,她不如借着找浔王妃的名义,混进皇宫和他多接触多接触的好。

橘子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拦她,只是摇了摇头,跟在她的后面也往外走,她想的是去找百里侍卫,或许从他那里,能探听到一点歌飞飞的下落。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院子,便与被小厮带进来的那琴遇上了。

段墨荷昨天在集英殿一直与那琴同坐一席,比以前更熟络了,便走上前抱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

“那姐姐,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飞飞姐的呀?要是看她,她今天可不在府里哟。”

“不在府里?那她去了哪里?我先前以为她在大理寺当值,便先去了大理寺,结果他们说她不在,今天浔王妃根本就没去大理寺,我以为她生病了,身体不适,便匆匆赶到府里来,结果仍旧不在!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快点告诉我,别让我瞎担心啊。”

橘子趁机走上前,和那琴见过礼,抢在段墨荷前面,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小姐,我也正为这事着急呢。昨晚小姐就没有回府,我问墨荷小姐,墨荷小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刚她还说要去找到王爷问个清楚,我本来还想着,或许小姐直接去了大理寺,如今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更担忧了!这可怎么办呐?小姐到底会去了哪里?”

那琴本来是来向歌飞飞辞行的,顺便约着大家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明日一大早,她便要离开京城返家。

没想到,跑了两处地方,都没有见到浔王妃的人影,这让

她不由奇怪起来。

但她不是段墨荷那样沉不住气的姑娘,心里虽然着急,表面上却是不显,反而盈盈笑着安慰道:

“橘子你不用担心,浔王妃是多么聪明伶俐的人儿啊,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忽然想起来了,昨晚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和浔王在一起,有浔王在,她应该好得很。”

“啊,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王爷确实对小姐宠爱得很,不会让她有事的,那小姐,进屋去坐会喝杯茶吧,顺便等等我家小姐。”

“谢谢橘子,今天便算了,我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去拜访一位故交,这就告辞了。”

那琴找了个借口,和橘子告了别,段墨荷因为想着要去皇宫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南夜千浔,便也跟上她的步子,说:

“那姐姐,我们一起出去,我正好要去宫里呢。”

那琴边走边纳闷地问她,“你这个时辰去皇宫里干什么?那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的,你有可能被挡在外面。”

这点倒是段墨荷没想到的,她愣了愣,说:“那,我说找浔王,皇宫的守卫也不会让我进吗?”

“我想应该不会,侍卫不认识你,你又没有熟人带进去,估计够呛。”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浔王府的大门口,那琴问段墨荷,“我正好有马车,你要去哪?如果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她是要去皇宫的,如果能遇上南夜千浔最好,正好可以问问歌飞飞的下落,如果他不在,她就找柳千影旁敲侧击的问好了。

所以,她并不打算带段墨荷进去,担心万一有个什么事,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轻重和分寸。

段墨荷先前听她说一般人进不了皇宫,早便打了退堂鼓,心想还不如老老实实等在王府,南夜千浔总要回来的,她就在翼飞苑或听云轩守株待兔好了。

朝那琴摇了摇头,小姑娘睁着大眼睛,说:

“算了,我不出去了,我就在府里等浔王殿下好了,那姐姐,好走。”

“嗯,再见。”

那琴登上马车,挥别段墨荷,小声吩咐车夫,直去往皇宫而去。

马车没驶出多远,就被人拦停了,她诧异地掀起车帘,只见外面站着一个黑衣的侍卫,看袖口的标识,是浔王府的侍卫。

“有什么事吗?”

“那小姐,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信,您阅后便知。”

黑衣侍卫上前一步,将掌心里叠成一个巴掌大的小纸片递给她,然后鞠了一躬,便告辞飞快地走了。

那琴虽然不明白南夜千浔为什么会特意派一个侍卫给自己传信,但隐隐觉得这事有可能与歌飞飞有关。

放下车帘,她将信快速地打开,从头至尾飞速浏览了一遍,不由大吃一惊。

信上只有一句话:飞儿因涉命案于今日在刑部三堂会审,劳那小姐前去一探。

那琴将信又看了一遍,心里的疑问一个个涌出,百思不得其解,赶紧命令车夫道:

“立即去刑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