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停下脚步,微微侧转身,看向路边将她拦下来的人。

这是一个老头,看上去显得很苍老,满脸的皱纹,布满了风霜的痕迹,须眉皆灰白,身上着一件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袍子,但却穿戴得整整齐齐,尽管已褪色,但却浆洗得很干净。

老人向她伸过来的手,骨节不是很粗大,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甲缝里也没有泥垢。

这是一个很爱卫生的干净老头儿!

她看不出他的年龄来,既像六十左右,也像七十出头,以她的经验和阅历,无法简单地就年龄下判断。

“老人家,您是在叫我吗?”歌飞飞打量完毕,礼貌地问道。

老人堆起满脸的褶子,一双混浊的老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是的,老夫有话要和姑娘说,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姑娘不妨请老夫去桃花醉小酌几杯,容老夫慢慢和姑娘叙叨。”

歌飞飞“噗哧”一声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一个骗吃骗喝的骗子,这种拙劣的骗人手法也太老套落伍了吧?看着人还齐整干净的,原来是个老油条!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吃喝喝?我又不认识你,真是好笑。”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老人又紧跟了上来,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诶,姑娘,你别走啊,我认识你,你叫歌飞飞,从天旭国而来,如今是南夜国大理寺寺正,又嫁给了浔王,我说得对不对?我没有骗你吧?”

歌飞飞脚步不停,侧过头瞟了身边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头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说的这些,但凡是南夜京城稍微关注时事的百姓,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想拿这些人人皆知的事情来与我套近乎,老人家,你这手段也太不入流了,做为一个骗子,你根本不合格呀!喏,这点银子够你省吃俭用好多天了。拿去吧,不用找了。”

她从身上摸出几两碎银,扔到老人的怀里——老头忙不迭地兜手接住,生怕碎银滚到地上被人捡走——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人将碎银收好,抬眼见她走进了桃花醉,立即又跟了上去,但是在酒楼门口,却被早就看到这一幕的小二给拦了下来。

真是的,如今歌大人是堂堂的浔王妃,身份地位尊贵,又是个俏丽的美人儿,怎么能被街上不清楚来历的三教九流纠缠呢!

极有眼力极会处事的小二将肩膀上搭着的白巾取下来,拿在手里朝外挥赶着:

“老头,去去去,桃花醉不是你来得起的地方,我劝您拿着浔王妃赏的银子去小巷的酒肆沽点酒,点两个下酒菜,一个人自得自乐地吃去,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您别打扰了我们店里的贵客们哈,麻烦您走远点。”

老头被小二这么一说,一楼大堂里的顾客们又纷纷回头朝他看来,他的嘴嚅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悻悻地走了。

歌飞飞独自上到三楼,径直去了酒楼给南夜千浔长期预留的包厢,点了几样菜,

又叫了一壶桃花醉酒。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分,酒楼渐渐热闹起来,楼下一楼大堂人声鼎沸,喧闹异常,小二端菜进来推开门的一刹那,那些热闹的声音便钻了进来,她不由斜着眼问道:

“今天底下怎么这么热闹?像你们这种豪华的酒楼,来吃饭的非富即贵,素质不是应该是相当高的么?为何今天倒弄得像个菜市场了?”

小二将酒菜一一端到桌上摆好,又放上碗筷和酒盏,恭敬地回道:

“浔王妃,今天一楼大堂有人庆生,大家猜拳喝酒助气氛,所以便喧闹了一些,平时都挺安静的,您这里只要将门关上,外面的嘈杂是听不到的,您放心好了。”

“唔,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歌飞飞挥退小二,一个人自斟自饮,慢慢夹菜吃,脑子里却转个不停。

她想了很多,想得很杂,将她穿到这个架空的大陆与朝代/开始所发生的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仔细地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遍。

虽然心中仍然存着一些疑问,可那些疑问对比起拿到月光宝盒,重新穿回现代而言,简直是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月光宝盒却被南夜千浔不知道扔到哪去了,她又不方便直接问,这可真是让她头疼啊!

总得想个法子,从他或者他的手下嘴里,问到月光宝盒的下落才好。

自她认识南夜千浔并嫁入浔王府后,她认识的紧跟在他身边的亲卫,也就两个,一个百里,一个百鬼。

百鬼这段时间没看见人影了,估计可能是被他的主子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吧?

还剩一个百里,这几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旁敲侧击地问问不可。

歌飞飞一个人不敢多喝桃花醉,这酒后劲大,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喝得醉熏熏地,然后被南夜千浔逮回去。

喝了几小杯后,她又吃了些饭菜,心里打定主意后,她叫来小二,准备结账,结果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

“浔王妃,您不用现银结账的,浔王在桃花醉的消费,一律采用月结方式,我们每月会将账单统计后拿到王府,王府的管家自会付给我们,您是浔王妃,这账自然也是挂在浔王的账上。”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她以后随时可以来这里白吃白喝,也不用自己付账了?而且,还能呼朋唤友地带一大帮人前来,嗯嗯,不错不错,她总算是享受到当上浔王妃的好处了。

歌飞飞脸色如桃花瓣,笑眯眯地让小二去叫辆马车送她回去。

在等马车的时候,她被一楼大堂里的某位顾客撞了一下,刚要开口抱怨几句,那个人红着脸梗着脖子胡乱嘟囔了一句便跑远了。

恰好小二叫了一辆马车来,她便乘上马车,回了王府,她没有看见,先前拦下过她的老头一直守在酒楼门外,见她上了马车后,跟着马车跑了一段路,甚至还挥着手在后面叫着什么。

她头有些晕,倒在马车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就没注意到车后面的人和声音。

马车直接驶到王府大门口,她下车付车资的时候,意外看见南夜千浔的豪华马车正从另一个方向驶过来,很快便停在了她的面前。

驾车的车夫向车里面汇报:

“王爷,王妃正好在府门口,您是在这里下还是将车驶进去?”

“既然飞儿在,我便在此下车好了。”

打发走载她来的马车,歌飞飞醉眼朦胧地倚在大门边,偏头看着她的王爷夫君掀开车帘,潇洒地从马车上跨了下来。

“飞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是在等我回家吗?”

南夜千浔边下车,边温柔地和她说着话,及至走到她的身边,借着门口高挂的灯笼洒下的灯光,看到她红润的俏脸时,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

不动声色地搂着她的腰,扶着她往府里走,嘴里小声地说道:

“飞儿,你怎么了?又将自己喝得满脸通红,上次喝醉的教训这么快就忘记了?”

歌飞飞其实并没有醉,这次她喝得不多,只是因为她一喝酒便上脸,所以醉虾一般的脸色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喝醉了。

她灵机一动,假装因为醉意而头昏,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腋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千浔,我心情不好,便一个人去桃花姨那里喝了几杯桃花醉,我没喝醉,你看,我还能走路呢,还能和你说话,还能认得你是谁呢。”

“还没醉?瞧瞧你这猴子屁股似的脸,桃花醉的后劲上来得晚,等会有你难受的时候。”

南夜千浔紧紧搂着她,怕她摔着,然后关心地问道:“飞儿,你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好多烦心事啊,心情自然不好了!”

歌飞飞被他带着走,倒是省力多了,她伸出纤纤玉手,晃着葱白似的手指头,噘嘴发着牢骚:

“你看,小阿花的自闭症这是一件,我医了这么久,毫无起色,橘子也大了,我不想让她跟我一辈子,想找个合适的人家让她嫁掉,可一直没发现登对的人家,这是第二件,大理寺里,今天又遇到件棘手的案子,这是第三件,刚才在街上,我居然还遇到一个骗钱的老头,这是第四件。

“还有,我忽然好想家!可是,我居然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就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从天旭漂到南夜,遇到了橘子、墨染墨荷,又遇到了你,我虽然嫁进了王府,当上了人人羡慕的浔王妃,可我还是觉得孤单,特别特别孤单,诶,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也是白说,大约是我大姨妈要来了,每月固定的那几天低落期不开心罢了。”

歌飞飞忽然从南夜千浔怀里站直身子,一把推开他,倔强地摇晃着朝前走去。

这时已经到了他们住的翼飞苑了,她醉眼朦胧的,似乎没看见,径直越过院子,顺着花道往前走着,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南夜千浔对她这副已经微醺却不还要强撑着的醉态摇了摇头,赶紧上前两步,重新将她揽在了怀里,无奈地说道:

“你这样子也不宜让小阿花看到,我还是带你泡泡温泉,去去酒气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