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笑而不语,没有立即回答刘德有的说情与请求,一旁的段墨染却冷笑一声,嗤道:

“怪不得你们这么容易被他煽动,让他牵了鼻子走,之前我还纳闷,现在我倒是了解了,真是愚笨!”

他本身就是云城的少城主,除了对歌飞飞和妹妹,对其他人他可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假辞色的。

所以这番话他说得相当的不客气,一句“愚笨”顿时让刘德有脸色不自然起来,讪讪地笑了笑,低了头默默地数着饭粒。

歌飞飞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有些摇摇欲晃的三角眼,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有些颤抖,一直低声喃喃地念着“给我一点吃的,求求你们了,我好饿”。

这模样,不像是在假装。

凝眉一想,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患有低血糖,确实是经不得饿。

她拿了个空碗,盛了半碗饭,又夹了一些菜,端到三角眼面前,说:

“给,先吃点饭菜垫垫肚子,一会我再问你,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是不会再给你盛第二碗饭的。”

三角眼来不及细想她话里的意思,见到递到自己面前的碗,就跟猴子见了玉米一般,一把抢过,嘴里含糊答应了一声,便急不可耐狼吞虎咽了起来。

一碗饭带菜,不到一会工夫,便被他风卷残云般扫了个精光,没有吃饱的他甚至将整个碗里面都舔了一圈,不放过一粒饭渣和半点油星。

末了,他才将碗举到半空,毫不廉耻地说道:

“歌大人,您行行好,再给小人盛一碗饭菜,行不行?小人只吃了个半饱,肚子还饿得慌。”

歌飞飞瞧了瞧他的脸色,不再像之前苍白,说话也有些力气了,便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想吃饱饭啊?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说实话,你想吃多少我都盛给你。”

三角眼立马垮下脸,求道:“歌大人,小人一直都在说实话啊,小人知道的都告诉您了,也认错了,您就行行好,饶了小人这一回,好不好?”

“不好!”歌飞飞立即截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骗我的人,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没名字,大家都叫小人许老三。”

“你家住京城哪里?”

“住京城西……哦不,小人家在外地,离京城很远,要走……”许老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

一抬头,便瞧见歌飞飞嘲讽的脸,下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编啊,你继续编!你刚才说漏嘴了,就当我们都没听到。”

歌飞飞不再理地上的人,见桌上的人都吃完饭了,便俏声吩咐道:

“将饭菜都收起来吧,这个许老三就让阿豹押到大理寺去,先关到大牢里几天,等我想起来了再提审。”

刘德有此时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他帮着收拾完桌子,在经过许老三面前时,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骂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真话,你真以为歌大人会和我一样上你的当么?!顽抗到底没你的好果子吃!”

他这一脚刚好踢到他的腰间,一大锭足有五十两的纹银从他身上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便停在了刘德有的面前。

许老三赶紧伸手去抓地上的银子,可惜他的手伸得有点迟,银子被刘德有踩在了脚下,他怎么扳也扳不动他的脚。

段墨荷跑上去踹他一脚,娇声斥道:

“死骗子!哼,刚才你不是说,你身上没银子,为了骗吃骗喝,才造飞飞姐的谣吗?这银子是怎么回事?坏蛋!再敢继续撒谎,飞飞姐对你一催眠,你什么话就都交待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一语惊醒垂死挣扎的人,许老三恍然想起来,在这位会催眠术的大人面前,他的一切狡辩与心计都是徒劳的,只会让人看笑话而已。

想起之前歌飞飞似笑非笑地盘问,想起她带有深意的眼神,他的后背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收回去抢银子的手,嘴唇嚅动了几下,许老三低着头,小声说道:

“歌大人,不是小人要故意隐瞒您,实在是……实在是……唉,小人有难言之隐啊!”

“既然你有难言之隐,那就不说也罢,我不强迫你,阿豹,将他押到大理寺,好生看管起来,记住,不许给他饭吃!水也不许给!等我有空了再催眠他。”

歌飞飞知道这种人既有顾虑又心存侥幸,如果自己一味和蔼,反而不利于审问,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挥手让阿豹将他带下去。

许老三一下子急了,他的肚子还饿着呢,这押到大牢里,不给吃饭不给喝水,那他岂不是得饿死啊?

咬了咬牙,他在阿豹的铁掌下不停挣扎着,万般无奈地喊道:

“别!歌大人别将小人关到大牢里,小人说还不行吗?”

歌飞飞没理他,继续喝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和段墨染等人说着话。

阿豹没有得到命令,便将他提起来,往腑下一夹,推开门就往外走。

许老三这下急红眼了,他的脚拼命乱蹬乱踢,嘴里大声叫道:

“歌大人,是范小姐,是范小姐指使小人这么做的!银子也是她给小人的,她才是主谋!求歌大人放过小人,小人什么都愿意招!”

早坦白交待嘛,非得吓唬吓唬他才肯说实话,真是爱折腾!

歌飞飞立即回头朝已经走到院子里的阿豹喊道:

“阿豹,将他拎回来吧!”

阿豹鄙夷地看了手中的许老三一眼,转身又走回了屋内,一把将他扔到了地上。

许老三本来肚子就没吃饱,接连被扔了两次,地面又是粗糙坚硬的青砖,撞得瘦弱的他全身骨头都疼。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他趴在地上,不待歌飞飞盘问,这回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全交待了出来。

原来,自上次丞相府寿宴上歌飞飞大出风头,并和南夜千浔表现亲密之后,范颖儿便对她记恨上了。

她恨歌飞飞出现在南夜京城,抢了她的南夜千浔殿下,浔王明明是叔爷为她准备的好么?她才是正儿八经够资格当浔王妃的大家千金,一个外地来的无资历无背景无靠山的孤女,凭什么跟她抢啊?!

她不服!

况且,歌飞飞长得还那么漂亮,又会什么催眠术,在寿宴上风头完全盖过了自己,实在是可恨!

范颖儿觉得要将这个最大的情敌打败,就只有让她名声变臭,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让她在京城呆不下去,自己灰溜溜地离开京城,自己才能将南夜千浔赢回来。

思来想去,想过N多种办法,比如派人奸了她,或者诱她上别人的床,或者让人暴打她一顿、警告她一番……等等。

最终,她决定从催眠术下手,派人在京城散布歌飞飞的催眠术是邪术的谣言,又说侦破春晖戏班命案的最大功臣是浔王殿下,歌飞飞不过是占了他的光夺了他的功劳而已。

为了让邪术说更让人相信,范颖儿找到自己奶妈家的远房侄子许老三,许以他重利,让他装成外地人在市井现身说法,痛诉自己亲人被碧月教神女抓走残害一事,挑拨不明真相的群众去找歌飞飞的麻烦。

如果歌飞飞不幸被这些失去理智的愤怒百姓给打伤打残甚至打死的话,那就更理想了!

事情到此,算是真相大白了。

刘德有此时更是满脸惭愧,只恨自己太傻,被人牵了鼻子走当了枪筒使而不自知,甚至就在不久前,他以为许老三真的只是因为没钱了才捏造事实混饭吃的,还帮着许老三劝歌飞飞,让她对这个可怜的外乡人网开一面。

世上的人太坏了!丞相家的小姐也太可恶了!

他捏着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

“歌大人,我们真的是被骗得太惨了!您的名声也被那个范颖儿给毁了!不行!我必须为您找回公道!您等着,我这就回去向邻居们说明事情原委,然后带着人去丞相府揭发那个恶毒的姑娘去!”

说罢,他就往外冲。

“回来!”

一道清脆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将他的脚步给拉了回来,他不解地问道:

“歌大人,事实俱清,我去为您讨要公道,您为什么要拦阻?难道您是因为怕丞相报复吗?您放心,我们这次绝不连累您!我们只是帮您出口气而已。”

歌飞飞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柔和,脸上并无生气愤怒之色,而是平静地说道:

“刘大哥,谢谢你仗义直言,也谢谢你想要为我讨公道的一片好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今天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相信随着众人的传播,很快就会还我的清白,至于范颖儿的行为,我们自己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此时不宜扩大,看在她是范丞相的侄孙女份上,先放她一马,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刘德有有些不甘心,“歌大人,您心肠也太好了一些,万一范颖儿还要针对您呢?”

“若她再出阴招,我也自有应对之法,到时候,我绝不会再放过她,刘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今天之事希望你能保密。”

歌飞飞倒不是怕范丞相,也不是心善到无原则放过范颖儿的地步,她真的只是觉得,范颖儿为情所困做出诬蔑自己的事情实在有些可怜,好在只是流言,并没有给自己造成直接伤害,得饶人处且饶了她这一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