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飞飞揣测着她和南夜千浔的亲事还有没有希望的时候,南夜京城里,开始传起了两条流言。

第一条流言,是从宫内传出来的——据说浔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在御书房打了一架,打得惊天动地,桌椅翻倒、花瓶摔碎、书册折子满天飞,一地狼藉,现场惨不忍睹。

这条新闻顿时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传了开来,人们不但惊掉了下巴,而且还都炸了锅了!

要知道,太子和浔王兄弟俩,可是一直关系相当相当亲密啊,两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共进退,不但从未吵过嘴,甚至连红脸这事都未发生过,他们俩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

曾有有见识的大人物感慨地说:

“南夜国有这两位孪生兄弟殿下,是我国的福气啊,兄弟俩团结一心,从不隙于墙,着力于为百姓们打造福址,和他们的父皇一样,将继续带领我们走向更富饶强大的明天,相比较起来,其他三国皇室从来都是皇子争权夺利,为了一个皇位勾心斗角阴谋暗算不断,他们真该向我们的两位殿下学习学习。”

可如今,这两个被南夜国人盛赞、被别国皇帝嫉妒不已的双胞胎兄弟,却破天荒地发生了矛盾,不但前所未有的红了脸、吵了架,还大打出手!

这简直是一件让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这一定是假的,是谣传的!

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捏造出来,想要破坏两位殿下在百姓和朝官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的!

一段时间后,歌飞飞自然也在不经意间听到了有关他们俩的流言。

当时她的心里就一惊,莫名地觉得,流言若是真的,极有可能与自己有关,莫非就是因为南夜千羽的反对,千浔才迟迟不来提亲?

按下心里的疑惑,她故意正色道:

“孙大人,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还是不要传的好,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是不相信太子殿下和浔王殿下会打起来的,他们俩兄弟之间那种友爱团结,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到,我觉得这次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故意制造事端。”

特意将这事说给她听的孙大人打了个哈哈,朝她看了两眼,摇头晃脑地走了。

孙大人的反应看在歌飞飞的眼里,她心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这事是真的,而且与自己有关。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去找南夜千浔当面求证,顺便安慰安慰他两句的时候,另外一条流言却悄悄在私底下慢慢流传着。

虽然不如第一条消息的冲击力那么大,但它的杀伤力也不小。

这条流言,与她有关!她是当之无愧的流言主角!

只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对于南夜衙门而言,她是新人,没有什么根基,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将这条流言告诉她。

她的同僚们都是在背后私底下,悄悄讨论着与她有关的这条流言的。

直到有一天,当她第一次以大理寺寺正的身份,升堂审理一起案子的时候,才知道这事。

这起案子,原本不该由她这个寺正出面,只是她手下的寺丞在审理的时候出了状况,遇到了困难,不得已只好腆着脸请这位新来的上

司出面。

歌飞飞简单地过问了一下案情,又仔细翻阅了相关案卷,便选在当天下午直接开庭审理了。

坐在高高的公案后面,她没有按古代习惯将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案桌上,而是直截了当、很严肃地进入正题:

“何明,你知道你所犯何罪吗?”

一个长相猥琐的老头站在堂下,瑟缩着肩膀,声音不大不小说道:

“大人,何明不知,还请大人告知。”

寺丞先前就说过,这个何明狡猾得很,嘴也厉害,很会为自己辩解,明明抓到了他的证据,他却一口否认,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很让人头疼。

所以,歌飞飞心里早就有了防备,她也没有指望这个何明能顺利地认罪,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所以,何明的反应与回答自然没能激怒她。

“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犯了什么罪,触犯了什么律法!”

歌飞飞翘起嘴角笑了笑,将公案上的案卷拿起来,照着上面一句一句念道:

“嫌犯何明,年六十有三,京城人氏,曾婚娶,育有两子三女,现独身一人居住在沙井巷,平素以给人看相、跳大绳、驱鬼神为业,赚了一点银子便呼朋约伴,胡天海地花光,所以,至今未有更多的积蓄,妻儿皆不愿与其生活,自住另一处。这个可对?”

何明耸耸肩,“对,这些情况左邻右舍都知道,不过,大人,小人独居一处不算犯罪吧?”

“自然不算,本大人不过是核实你的基本资料而已。”

歌飞飞似乎对何明的不在乎与吊儿郎当视而不见,倒是一旁的寺丞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喝斥:

“何明,注意你回答问题的语气和态度!否则,大人有权治你一个藐视罪的!”

何明本来就是个老油条,活到六七十岁什么人没见过?况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抓起来审理了,对于如何应对官僚,他有经验得很。

而且,最最主要的,他一看这次审理他的,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顶多也就十六七岁。

所以,在他的心里,先入为主便没将歌飞飞太放在眼里。

此时,见寺丞吼了自己一句,何明立即挺了挺腰杆,将一张干瘪瘪的老脸挤出一朵难看的桔瓣花,哑着嗓子大声道:

“回大人,小人并无藐视寺正大人之意,只因小人说话一贯如此,加之天生瘦小,容易让人误会,还请大人见谅。”

唔,是个厉害的老油条。

歌飞飞也没去看何明,而是转头对寺丞说道:

“无妨,本官向来开明,审案从来是对案不对人,嫌犯若是犯了南夜的律法,自当严惩,从现在起,一切围绕案子进行审理,其他无关之事一律不得再提。”

“是,歌大人。”寺丞闷头又坐了下去,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对这个新上司失望极了。

自己是替她出头诶,结果反被她“教育”一番,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歌飞飞瞧见了寺丞有些不高兴的脸,也瞥见了何明颇为得意的表情,她勾唇浅笑。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再度照着案卷念起来:

“嫌犯何明,于三日前被京城南郊的李乡绅告到大理寺,李乡绅言何明欺哄诈骗,借着李乡绅家里有人病倒四处寻医问药之时,上门自荐,仅仅只看了病人一眼,便信口雌黄,言病人是鬼怪附身,需请大道高超之人诵经念咒,画符驱鬼,方能除病。

“病人乃李乡绅独子,是唯一继承香火之人,李家全族甚为重视,见何明说得头头是道,以为其确有真本事,本着病急乱投医的急迫心情,遂延请何明为其独子驱鬼,并应允其重酬。然,何明拿了一百两定金后,只象征性地在李家做了一天的道场,便借口鬼怪太厉害,要请天上的神仙帮忙,又向李乡绅索要了五百两银子。

“李乡绅救子心切,便又付了何明五百两,不料,何明当晚拿了银子后未给其独子医治,而是跑到青楼玩了一夜,第二日方回李宅,在对李乡绅独子进行了一系列施咒、禁食等行为后,其因病未及时救治,于当天去世。至此,李乡绅方意识到,何明乃一彻头彻尾之骗子,遂将其告到衙门,要求其为子偿命。因案件重大,涉及人命,京兆府便将案子转到大理寺审理。”

歌飞飞挑着捡紧要的内容简要念完了相关案情,然后抬起头,声调和缓客气地问道:

“何明,案卷所书内容,是否属实?”

何明苦着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呼冤枉:

“大人,小人实属冤枉啊,小人确实有为李乡绅独子驱鬼,小人当晚也并非去青楼鬼混,而是去京城里请神女大人代为去请天上的神仙下凡,前来驱鬼,奈何其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等不到神仙前来,便一命呜呼,这事怎么能怪到小人头上呢?求大人明鉴,小人并非骗财的神棍啊!”

“哦,既然你喊冤,我们便将你说的神女请来,以证你当晚确实并非去青楼鬼混好了。”

歌飞飞不紧不慢地说完这句话,转头吩咐寺丞:

“你派个人去将何明所说的神女请来吧。”

寺丞回道:“大人,下官昨日就去找过,并未在何明所说的地方找到神女,问遍附近的人,此女并不存在,乃何明信口胡诌之语。”

歌飞飞了然地掉转头,淡淡地说道:

“何明,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收了李乡绅六百两银子,就得将人医好,你却置病人于不顾,不但在前一晚跑出去鬼混,还在第二日继续装神弄鬼欺骗金主,以至让其独子因未及时延医诊治而病殁,你说我该判你什么刑罚好呢?鞭笞?”

她摇了摇头,“太轻!按理得下大狱,判个十年八年的,算是给你个教训,你看如何?”

她面带微笑,声音柔和,似乎在征求嫌犯的意见,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何明越是觉得这个大人好应付,便拿出自己一贯无赖的嘴脸,大声抗议:

“大人!您怎么能说小人是装神弄鬼欺骗李乡绅呢?小人明明从事的是一份崇高的行当,为百姓去病除灾、驱鬼降魔,这和您能摄心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大人,您的摄心术被人说成是邪术,您心里肯定不好受,就更应该能感同身受小人的难处与感受,世人不理解小人,难道您也不理解小人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