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西月,今晚弹一首长相守吧。”他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几只杯子上,『摸』索着去拿第三只,却听到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爷,琴断了,不如让小女子给您清唱一首勿忘我吧。”

酒杯一晃,那一滴价值千金的醉心溅在手心里,冰凉似雪。他长叹了一口气,所谓醉心酒,一杯酔情,二杯酔心。他这才两杯,就真的已经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一月相思,果真是一月相思。

“勿忘我?!”半响回国神来,他低头念道这个名字,然后仰起头将第三杯酒喝下。

“我将思念托于浪『潮』卷给你/

月夜是我永无止境的泪水/

用我的泪滋润你的心/

海角天涯请千万莫忘记/

当你归来请告诉我你仍爱我/

物换星移此情永不移/

用这份爱安慰我心怀/

天长地久不再叫我落莫/

勿忘我勿忘我/

愿那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叫我/

盼到白首/

勿忘我别让我/

等过花开花落/

勿忘我别叫我/

黑发变白发。”

没有任何配乐,然而女子的声音干净而清澈,曲子婉转而悲戚,唱腔湿湿润润,犹如此时江南的雨,悄然的落进人的心里,惆然而凄『迷』。

那一声声,勿忘我,犹如一把带刺的针深深的刺入心头,一点点的挑开伤口,将最不为人知的秘密揭开。

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用质问的口气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时,他离她很近,雨从她身后落下,他却没有看她,不是仅仅是因为看不到,更是因为不敢看。

歌声戛然而止,台上的红衣女子仍旧坐在远处,凝望着这里。

“王爷,小女子已经唱完了。”那女子轻声的说道,干净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哽咽,“要不,小女子,再为王爷唱最后一曲,可好?”说罢,她似乎站了起来,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红。

“好。”他点头,伸手想在那小几上去拿第四只酒杯,,便听到对方轻轻的唱起,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一把绢伞遗落断桥旁/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他赫然抬起头,盯着正慢慢走过来的女,清美的脸上有一种绝望和莫大的悲恸,醉心的酡红早就在那一声我的爱人在何方中,变成了如宣纸一样的惨白。

薄唇轻轻开启,他睁大着眼睛,试图透着那一层雾气看清眼前的红衣女子,突然很想看清,她到底是谁?然而,他的眼睛终究还是看不清,即便那人正唱着歌朝自己走来,她的脸却始终是藏在雨雾中。

雾里水里荷花暗香/

雨雨啊/

雨雨啊你告诉我/

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

坠入轻烟飘在湖上/

我要再寻他一千年啊/

我的爱人你可等着/

揽月楼的大厅舞台上,艳妆的女子舞动着水袖,身形轻若扶柳,笑颜如花,歌声如莺。而台下,看客们搂着妖艳穿着暴『露』的女子纵声大笑。没有人听到楼上传来的悲戚歌声。

唯有一个人。

雨水在他头顶上空停止,银发如歌,不沾纤尘,白袍上的曼莎朱华酴醾盛开,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揽月楼的上空。那双妖邪的金『色』瞳孔顿时一沉,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了玉笛,心如刀绞。当他听到寻他一千年时,心里顿时被人狠狠的剐了一刀,一种难言的痛苦从胸口涌出,到了唇边去,却化成了凄美而残忍的冷笑。

他独自守候了一千年,承受着一千年别人无法忍受的寂寞等她归来。然而此时,她竟然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对他唱着‘我的爱人在何方。’

更讽刺的是,今晚是他安排了这一切。

汮兮,为何事情会这样的发展。

雨啊/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满天红霞绿树苍苍/

告诉我啊我的爱人在何方/

长啸一声化蝶成双/

雨淋湿湖水淋湿清风/

淋湿季节淋湿传说/

我要再寻找一千年啊/

我的爱人你可~等~着/

泱未然怔怔的坐在原处,湛蓝『色』的眸子甚至没有焦距。对方的歌声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凝噎,那一抹娇艳的红慢慢朝自己走来,然后蹲在身前,将他看不到的酒杯小心翼翼的放在他手里,同时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指。

“王爷,您的酒在这里。”女子小声的说道。

“你……是是谁?”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哆嗦,甚至明知道对方握着自己,却没有躲开,“西月,从来不会唤我为王爷。”

身前的女子没有说话,像是低下了头在想着什么,那紧握着自己的手,竟然也如同他一样在发抖。

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因为羽见说,她明明已经走了。

“我叫路乐乐。”终于,沉默了半响,身前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着自己的名字,“王爷,小女子叫路乐乐。”

手里的杯子再也握不住,身体的血『液』顿时凝注,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酒杯从他们的手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于此同时,有温热的『液』体掉在他手背上,模糊的视线中,他注意到她的双肩在轻颤。

“王爷,您可记住了,小女子叫路乐乐。”她又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好,本王记住了。”他点点头,然后抽回手,却发现她紧抓着自己的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