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原始丛一林,虽是初chun天气,却也乍暖还寒,清晨里溥雾笼罩,加上植物树木森密,十米之内,已是视野极限。

在这荒无人烟的林中,飘起一股极为鲜香的食物味道,“什么味?”姑娘一把揭开帐篷,走了出来,一眼瞧过去,是个穿了休闲服的男子,蹲在锅前往里放作料,看发型,却又是那个自己的向导,大是惊奇。于是走近前去看,只见他身上一尘不染,脖上还系了一条金链,在他背上一拍,他转回头来,正是万兴舟。

“你!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这和你一点也不衬!”姑娘习惯了那土里土气,蓝衫着身的万兴舟,这时感觉怪怪。

万兴舟也是一惊,原来姑娘已取下了墨镜,这时细看模样,已有24、5年纪,虽然姣好年华已过,脸上不施一点脂粉,但风姿仍美,只是可惜在眼下有几点白麻子,不免美中不足。

“雪米饼!哈哈!雪米…饼。”万兴舟受了这几ri姑娘的逗气,一时找着了她的缺点,正是大加报复,忽然留意姑娘眼睛通红,微微肿起,不由心下惴惴,而看她脸sè,又不似生气,稍是安心,忽然耳根又是极疼。

“欠打啊!西瓜子!敢叫我雪米饼?耳朵不想要了是吧?说!你煮的鱼和这木桶是哪里来的?”姑娘出手奇快,又一次扯住了万兴舟的耳朵,“你是不是仗着本事,又上哪偷来的?”

万兴舟经过昨ri一战,也不想再隐密自己的身份,索xing换回自己的衣物,又在清晨时回到40里外的万家庄,在村口的鱼塘中取了几尾活鱼,又顺手把塘边的木桶提了来,在清泉边汲了一桶水。这时近距离看那姑娘,没有墨镜的遮挡,叹道:“好美!好个雪米饼,呃,不,我哪会偷人的鱼,我来回走了两个小时,到万家庄取了鱼,当时一摸口袋,正好还有你给的两百元向导费,就找了块石头,压在塘边了,买这么点东西,我想也足够了。”

姑娘惊道:“两小时?我们走了两天!”想到万兴舟力败五个高手,心中也是惊服,而看他右手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做些寻常活动却也是毫无困难,转头见万兴舟笑得贼贼的,连说话口音也不再有乡音,美目圆睁:“看不出你这猪脑袋里还满是yin险哪!你到底冒充乡里人干什么,又为什么死皮赖脸的要做我的向导?”

万兴舟越发笑得眼角弯弯,接着脸上一肃说:“谁让你这么美呢?俗话说鲜花不发香,苍蝇又怎么会去叮呢?”

那姑娘听他赞自己美,又把他自己比做苍蝇,不禁扑的笑出声来,转念一想,忽觉不对,手上用力一扯,只听万兴舟啊的一声惨叫。骂道:“你是想说鸡蛋…”终觉不雅,没有说出口来,但心中还是觉得这人虽然有些俗气,人还算是真实。可自己竟在斗口中渐落下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万兴舟只觉那姑娘的手在耳上柔柔捏着,感觉极美,也不说破,取笑说:“雪米饼,看起来你不是石头,只不过是只核桃罢了。洗洗脸吧,昨晚定是哭了一夜,都成花猫了。”

那姑娘其实双眼一直都因流泪过多,红肿不堪,只得戴了墨镜遮挡,但今晨感觉再无必要。洗漱完毕,看着万兴舟一笑,又是耳上一扯,却不再用大力,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拿,看看你自己吧。”说着自袋中拿出一块小镜,递给万兴舟。

万兴舟一照,只见镜中人也是双眼通红,原来昨晚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就情不自禁,以至如此。

那姑娘笑道:“咱们也是彼此彼此,看我这么两天,也没能看出你是个高人,你今后你叫我雪米饼,我就叫你西瓜子,两种休闲食物,倒是…”忽然脸红。

“倒是天生一对!哈哈!”万兴舟大笑起来。

那姑娘将脸别开,眉间一紧,手在袋中握着那只同心结,摇了摇头,将话差开,说:“怎么今天的早餐这么丰富?”

万兴舟开心说:“没什么,今天我生ri嘛。”

“生ri?”姑娘奇怪。

“是啊,过个生ri也奇怪啊。”想到这是最后一个生ri,心中凄凉,但脸上还是绷住了笑脸。

“几岁?”

“30罗。”万兴舟笑语。

那姑娘观察万兴舟脸sè,不再接口,见一边已有树截成的桌椅,在一只小桩上坐下,抚着那两人合抱的大桩,问:“怎么还是湿的,你刚砍下的树吗?你那些功夫真是奇特,这刀让人看不出来有多么锋利,又是多长哪,竟然能一刀斩下这么粗壮的大树?”

万兴舟将煮好的鱼端到桌上放好,又拿起一段桶粗的树干,徒手在干上虚划,不见木屑落地,那树干由一变二,又由二变四,万兴舟捡木质较密的那一半,又几下削划,直到成了两根细长的木筷,递给了看得目瞪口呆的姑娘。

万兴舟请姑娘吃着鱼,然后大略讲了自己习得分子刀的过程和领悟经历,但省去了自己中毒和杀人的那些无关经历,只将当时的冷热感受推于节令地域的影响,而练就时间也加强到了3年。姑娘听得如痴如迷,自觉不可思异,但事实又放在眼前,原来第一ri斩杀野猪时那柴刀中不过是个幌子,只不过当时姑娘虽对柴刀割肉的快速准确有疑,但也自己解释为山人杀猪宰羊熟练而已,这时不自禁伸手当空,感觉一片虚缈,无法知道这空气分子是如何吸入,又如何吐出,将其凝成固体,试了一阵,无从着手,只得放弃。说:“听说古人武技高手,练到极高境地的时候,能聚气成剑,伤人无形,更高者则能杀人千里之外。我从小练武,问了爸爸这些话,他说那只不过是古人无聊,自欺欺人罢了,也不准我信这些话,只叫我扎实练好基本功,整天就是练功,可惜现在也没什么用,看你这样子瞎练,就比我强多了,想起来倒真有些好笑。万兴舟说:“这天地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踏破铁鞋的事多的是。”两人说说笑笑,把一锅鱼吃了大半,姑娘问:“你的手臂怎么样了?现在还疼么?”说着打开纱布,为万兴舟换了药,万兴舟换衣服时,把纱布胡乱裹起,姑娘这时又重新为他绑紧裹好,只是奇怪他的身上怎么会这么干净。

万兴舟略一活动,说:“除了骨头隐隐的痛,活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忽然大叫,原来那姑娘用力在其背上一按,一般热气透骨而入,万兴舟放松了身体,接受她的推拿,过了半个小时,额头隐隐见汗,动了动,又甩甩胳膊,只觉虽不是安好如初,却也是活动自如了。

那姑娘笑道:“怎么样?这是我家传的功夫,你那刀子再厉害,也无法治伤吧。好了,现在没有什么大碍,我可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么?”

万兴舟眼发亮,“你真想知道么?我可以ri行千里,你若要去那聚仙峰,我们今ri就可到了!”

那姑娘却不见高兴,只说:“是么?可是没有过程的旅行,你觉得美吗?”

万兴舟兴致高昂,对那姑娘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将食物和简单行里往肩上一背,然后对姑娘说:“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上顶峰去看看,要过程嘛,咱们可以慢慢再回来看。”

姑娘将头抬起,舒出一口气,微笑起来,“那样也好,但是我怎么办,我可没法子ri行千里啊,对了,除非你背着我。”

万兴舟却少见的窘迫起来,“那样不好吧。”在他的心目中,她总是遥不可及,而万兴舟必死之人,已从来没有将心思放在得到她的上面,只是这感觉实在太美妙,能追着寻着,便是一种人生和在世活着的乐趣。

“哟,笨猪!我都不怕,你反倒怕起来了!我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说着自钻进了帐中,低头一收背包,泪却掉了下来。伸手将那红sè的同心结拿出来,看了一眼,狠狠的捏在手中,最后还有又放回了袋中。

万兴舟把背包如抱孩子般的抱在胸前,然后把以前的旧衣物全部撕成布条,放在了身前。姑娘走出一看,哧的笑出声来,“你还真像个父亲啊。”

万兴舟扁嘴低头看看,说:“我真有那么老么?都像孩子他爸了。”

“少废话!蹲下,不然你怎么背我?”

万兴舟听命蹲下,只觉得背上一暖,柔软的躯体已伏在了背上,万兴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站起,用布条将姑娘牢牢缚在背上,说:“好了么?我可是要走了。”

姑娘双手扶着万兴舟的背,将头轻轻枕在上面,闭眼说:“好了…”

万兴舟如猿猴轻展,攀上一根粗壮树干,先跃起半米,用爆裂指掌一击树干,又撑高了1米有余,落下来攀在树上,心中已有把握,放了树干,双手交错向下按出,引动天地yin阳变动,激起了阵阵强烈气流,万兴舟借着这上涌气流,在棵棵树尖足尖轻点,如飞一般踏行。

那姑娘感觉ri光刺眼,原来ri头初升,就在左前方,耳中呼呼风响,看莽莽林海在脚下如同海浪,浪浪转眼即至,又飞速涌向了身后,而自己和万兴舟在这林海波涛中穿越飞行,忍不住心头激荡:“啊~~~~~~~~”呼喊起来。

万兴舟也是难以自己,纵声长笑,那空阔无边的蓝天、白云、脚下深绿sè的林海,背上的柔弱美人,构成一幅绝sè的画面,人生有如此良辰美景,夫复何求!

由于不必再由林中穿行,未到午间,万兴舟已登上了聚仙峰,在峰脚略一休息,便向上攀登,那山峰甚是平缓,万兴舟登得毫不费劲,但山峰实在太大,到了午间3点,也才登至山腰,万兴舟忽觉后颈奇痒,原来是那姑娘在颈中呵气。

“干么什?别闹,我们很快就能登上山顶了。”万兴舟不敢回头,僵了脖子问。

姑娘笑声如铃:“你看这里花草这么多,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在这草地上躺上躺多舒服啊。”原来越至高处,树木渐矮,这时到了山腰,已基本没有树木,只有些低矮植物和花草了。

万兴舟说:“不了,山顶的风景一定更美,不如我们上了峰顶再休息吧,如果你饿了,就吃点干粮吧。”他其实并不是不累,实在是舍不得从背上放下那姑娘来。

那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山顶的风景真那么好吗?”

万兴舟并未听出姑娘语气中的无奈,笑语:“一定的,不然你巴巴的来这荒芜之地干么?”

“我没有来过啊,只是听说这山峰很高,又很容易攀登,所来才决定的。”

万兴舟说:“你放心好了,咱们虽未历尽艰苦,但也算不容易了,老天自会补偿,给我们最美的风景的。”

“真的吗?”

“真的。”

万兴舟加快脚步,向山峰顶端登去,山越行越高,而地面也渐渐荒凉起来,有的地方**出青黄的土地来,到得后来,空气也开始稀薄起来,而万兴舟却是全身都可用作呼吸,丝毫不为所动,更是鼓足了劲往上,这时距峰顶也不远了。

在白雪渐厚的峰顶地段飞跃一段时间后,穿过围绕山峰的云层,来到了聚仙峰的最上一段,空气竟又渐渐丰密起来,而气候也暖和了。万兴舟双掌连击百余下,终于飞跃上了聚仙峰顶。

两人同时看得呆了,这聚仙峰顶如在天堂正中,而整个山顶并不是尖的,就像被人一刀斩去了顶,成了一个圆形的平台,这平台也圆得奇异,只怕拿圆规画出来的也未必有如此圆滑。平台光滑如镜,青石为底,根本毫无裂痕瑕疵,如人工切割好的一整块花岗石桌面,而足踏在上面,竟然生出暖意来。

姑娘轻轻的拍了拍万兴舟的背,万兴舟这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的将布带解开,把那姑娘放了下来。那姑娘好奇的四处走望,这平台大约百米方圆,那姑娘走到zhong yāng,却大声叫道:“西瓜子!你快来瞧!”

万兴舟闻言走到姑娘身旁,往地上一瞧,也不由得惊异万分,这正zhong yāng的地带放着一个圆形的布垫,上面毫无灰尘,那姑娘伏下身子一摸,“哟,怎么是石头的?”

万兴舟大奇,也是低头一摸,真的是石头制就的,只是看起来就如逼真的布料垫子。那姑娘笑说:“看样子是给人来坐的,我也来坐一坐。”一弯腰坐在上面,却又跳了起来,大叫:“真热!真热!”万兴舟说:“我来试试。”坐下还没了三秒钟,只觉得一般火热的气柱直冲上来,体内立时热意难当,也是狼狈的爬了起来。

两人坐在圆顶边缘,放眼四望,又转回头来相视而笑,感叹这造物之奇,虽不似两人所想的世间美景,却是更加奇丽无比。

当晚,两人吃过干粮,躺在这温热的平台之上,仰望那洁净无比的星空,没有了云层的遮挡,星空更如一块巨大的蓝水晶,闪耀点点光芒,那姑娘说:“西瓜子…”只说了半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万兴舟说:“不要说话,你看这星空,多么广大,大得不知是它包容着我们,还是和我们有着永远那么远的距离啊。”忽然间一种强烈的情感袭来,只想要痛哭一场。

那姑娘握住了万兴舟的手掌。静静看着星空,静静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疲倦起来,睡着了。

半夜里一个惊雷,姑娘醒了过来,手中一握,感到温柔安定,原来万兴舟从来也未曾把手松开过。侧头看时,万兴舟仍然呆呆望向天际,不知在想什么。雷声一个接一个的滚了起来,天际球状的闪电飞出,然后分裂,将暗蓝sè的天撕开一道道金sè的裂缝,响彻云霄毫无阻隔的雷声便传了过来,骤然间狂风暴雨,吹卷而来,但这聚仙峰顶热力虽缓,却是强劲冲抵,风雨自旁掠过,就急急的落入凡尘去了。

两人观了半夜雷雨之景,第二ri阳光透云而出,万道金光下,描绘出一架架七sè虹桥。

那姑娘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峰顶边缘,转身看着万兴舟,凄凉的一笑,说:“西瓜子,谢谢你做我的向导,我的目的达到,又看了这些奇丽风景,我很知足了,你回去吧,不用再记着我。”

万兴舟蓦然惊惧,“你要干什么?”

那姑娘说:“你不明白的,这是早就定下的行程,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听人说这山风景最好,只是难找,现在上来看时,果然不错,葬在这里,可算最最美的结果了。”

万兴舟急问:“为什么?这样的人生本就苦短,你却还要结束它!你看,这世界上多少事物这么美妙,你就舍得下吗?”

那姑娘忽又流下泪来:“我知道,但你不明白,这样子活着实在太过痛苦,我忍受不了,每夜总要哭得累了,这才睡得着,我不想就这么过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你瞧,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一个凄美的故事,多么完美的结局。”

万兴舟很想用分子束将这姑娘拉回来,但她站得实在太靠边,万兴舟又离得太远,以至于不敢有丝毫动作,只得再向前走了两步。

“不要再向前走了!让我和你再说两句话,不要让我没说完就走。”

万兴舟只得止步,说:“这里已是天边,为什么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你还是不能放下那些情感呢?你看我,快乐也罢,难过也罢,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体验,这样的丰富多彩,无拘无束的感受着,总也嫌时间过得太快,活不够似的。”

“你不会懂得的,永远也不会!”那姑娘坚定的说:“我和他12年的情感,可是一朝之间,全都改变了,我努力的挽回,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你叫我还怎么能相信别人?”说着又大哭起来,“他,他还说我不懂得温柔,说我没有女人味,不会关心人,说我会打人,太粗野,可我怎么舍得真的打疼他啊!”

万兴舟看她情绪激动,怕她就此跳下,不由得大急,说:“你细细的跟我说,我一定好好听你说,你把这一切都说给我听吧,你不能自杀,那是人神不犯的重罪,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那姑娘掏出手帕擦干了泪,笑语:“不用了,你还算不错,但比他还是差很多,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早些走啦,哪管它超不超生,只要不受这苦痛,也就心无它想了。啊,这个送给你了。”说着将那红sè的同心结一抛,万兴舟伸手接住,抬头看时,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那姑娘衣袖一飘,已跃下了峰去。

万兴舟呆若木鸡的站在峰顶,看着空荡荡的云间天边,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