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心病VS心药

江百果一回家就冲了个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新生的发根一如既往的有些干枯,再往下,因为久未打理,也有些原形毕露了,带着拉帮结派的弧度。

刚刚烧水煮面的时候,江百果收到了池仁的第一条信息,水刚好沸了,她就想着等下再回复他,哪想,第二条紧跟着就来了。她把面下进锅里,手里握着一枚鸡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放下鸡蛋,走了过去。

第一条是“到家了吗?”

第二条是“还没到家吗?”

江百果失笑,这两条有什么分别吗?

水沸出了锅沿,浇在火苗上,刺啦一声。江百果扔下手机,跛着脚冲回去,关小了火,把鸡蛋磕进了锅里。

把面出锅后,江百果一边吃,一边和池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鸡蛋下得晚了些,火候太小,蛋清一破,蛋黄就汩汩地流了出来。面吃到一半,池仁道了晚安,江百果虽恋恋不舍,但也能做到收放自如,将手机搁在了一边。结果,这碗面到底是还没吃完,池仁就又杀了个回马枪:“睡了没?”

江百果咬着筷子,心说问别人睡了没的人,还不都是抱着一颗就算你睡了,我也要把你拎起来的叵测居心吗?

紧接着,池仁又发来了一条:“真睡了?”

不会吧?又来……江百果自言自语。

而她话音未落,这第二条信息还当真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撤了回去。江百果抚额,对池仁的“童心未泯”不置可否,回复道:“你知道我每天都会做噩梦吗?”

“在医院有几次你睡着了还皱着眉头,我还以为是因为身体不适。”

江百果靠在椅背上:“十几年了。张什总说我脑子里长了瘤子,可我去医院查过,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就是心病,得靠心药医。”

江百果一时间没有回复,不知道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和池仁说这个。换了以往,这话要是从

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即刻就能把这拐弯抹角捋得直直的:人家不敢睡,人家要你来陪。

她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可再转念一想,她怎么就不能有今天?她也不过就是个被逼上梁山的纸老虎,她已经经受了比别人多得多的磨难,站上了比别人高得多的尖峰,她已经习惯了有伤口自己舔,她甚至已经忘了当她坚持不住的时候,还可以依靠别人。

依靠别人,这分明是规则允许的。她又何必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江百果都不记得了,到底是谁给她灌输了“靠人不如靠己”的观念。赵宾斌是她的初恋,那一年,他情难自禁,对她许下海誓山盟,她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冷笑一声:能陪我走到最后的,只有我自己。她分明没被人伤过,分明谈不上一朝被蛇咬,却天生怕井绳吗?而她就用这“天生”二字,解释了每一条解释不通的死胡同,这许多年走下来,陪着她的果然只有她自己。

直到她遇上了池仁,想依靠他,想让他陪。

于是,那拐弯抹角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明明也有机会撤回来,她却没有学某些人那么做。

“周一见。”池仁发来信息。

这不解风情的回复,江百果不是不气的,一急火攻心,哼的一声就要哭出来。而这女儿家的德性,是江百果史无前例的,虽说四下无人,她还是尴尬地捂住了嘴。

“不见不散。”池仁又发来信息。

江百果一声叹息,一颗揪紧了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说什么靠人不如靠己?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他的一句话。

“对了,能治你心病的心药找到了,先恭喜你。”池仁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江百果破涕为笑,英气十足的浓眉大眼虽比寻常女儿家少了梨花带雨,却多了豁然开朗。她自然知道池仁所谓的“心药”就是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一句玩笑话背后的真心,但他们双双不知道的却是,困扰了江百果十四年的不解之谜的谜底,被池仁这一蒙,还就蒙对了。

铃还须系铃人,所谓系铃人,可不就是他?

另一厢,池仁给江百果的一字一句虽如糖似蜜,但对唐茹和赵大允,还得严阵以待,所以,在那二人也先后都撂下了筷子后,他也就熄灭了稍稍都有些发烫了的手机。

心里热得冒了烟,脸上却还得维持着不冷不热的笑里藏刀,池仁不禁低头挠了挠眉梢。他这许多年走下来,总是苦的,但有时候总不免要装装甜,久而久之,炉火纯青,以假乱真,如今真甜了一把,他却真怕他一不小心,会笑过了头。

在回公寓的途中,赵大允扭开了广播。又是那一档调节狗血矛盾的节目,却换了一把声嘶力竭的男声,说他下一辈子一定要做个女人,再不夹在婆媳中间。

赵大允健谈地:“上回送唐小姐回学校,我一没留神就暴露了我这低级趣味了,当时吓得我啊,这一身冷汗。”

“哦?是吗?”池仁不温不火。

唐茹脖子疼,被烫了的舌头也疼,整个人也精疲力尽了,不知道,也懒得知道赵大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巴巴地一笑,没说话。对她而言,赵大允是被她吃死了的,非但不会对她不利,恐怕,就算有朝一日池仁怀疑她,为了江百果,他还得帮着她打消池仁的怀疑,那么,他故弄玄虚,他兴风作浪,由他。

到了公寓楼下,池仁要赵大允跟他上去一趟,说有话要说。

从唐茹和赵大允的反应中,池仁没找到他要找到的东西,比如不安,那么,仅有的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问心无愧,二是,他们恐怕比他估计的坚不可摧。而第一种可能性,偏偏又是不存在的。

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池仁看了一眼后门,也就是“姚”会所的方向。说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倘若姚曼安还活着,三十岁的他势必远走高飞了,反之,她死了,他却乖乖地留在了她身旁,寸步不离。

唐茹看在眼里,还以为池仁碰上了什么人,也跟着看了一眼后门的方向,却一无所获。

对此,池仁也看在眼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