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孰对VS孰错

江百果的笑一僵,接下来,无非有两条路可走。池仁要谈,恐怕是非谈不可了,至于他要谈什么,她也心中有数,那么,问题就在于,她是对他有样学样,拉着张脸谈,还是我行我素地笑着谈。

“有什么问题吗?”江百果选择的是后者。

池仁却坚持拉着张脸:“没有问题吗?江百果,今天是我们同居的第二天,而你真的以为我们同居是为了节能减排,人人有责吗?开玩笑,我是冲着一辈子去的。可我在第二天就放了你鸽子,那么一年后,我是不是就可以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了?那么十年后,我会不会就骑到你头上了?那么,不用等一辈子过完,我们又该不该好聚好散呢?而你还问我……问我有什么问题吗?你一旦对今天的我宽宏大量,那就是纵容,就是包庇,就是从犯,就是问题中的问题。”

“池仁,你要自责,就偷着摸着一个人哭去,跟我这儿一套一套的,你是有理了,还是怎么着?”

就这样,池仁的慷慨激昂,终止于了江百果的一句有理不在声高。

她没再笑,板下面孔,却又不至于厉声厉色,从头到脚的大将风度,以德服人。

顿时,池仁哑口无言,挑不出江百果半点毛病。

可随即,江百果没有乘胜追击,反倒一伸手,戳了一下池仁的眉心:“可这有什么可自责的呢?小题大做。”

“我……”池仁又吹胡子瞪眼。

江百果手起刀落,张开怀抱:“来,抱抱。”

她朝向他,挺着腰杆,张着双臂,绷着眸子,在他看来,就像个驯兽师,而他又怎么能不乖乖就范?他心烦意乱,归心烦意乱,但既然她说来,抱抱,那总得先抱了再说。而她没再给他无理取闹的机会,那多少年的“理智”二字,可不是浪得虚名:“池仁,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有无数种理由,但绝不包括做对方的负担。”

池仁像颗核桃似的,当的一声,被敲开一条裂缝,但若说大彻大悟,却还差得远。

好在,江百果对他有的是耐心,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将来有一天,我可能也会因为看一部电影入了神,或是和好朋友聊天聊到停不下来,或是一觉睡到天昏地暗,而忘了和你的约会,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池仁收紧手臂,心头的伤感陡增不减:“可我不想那样。”

而江百果下手下得更准更狠:“可那样没什么不好。本来的么,谁也做不了谁的全部。”

池仁一压不住,仍是愤愤:“江百果,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

他们分明不是恋爱中,是热恋中才对。

没事找事,睚眦必报才对。

江百果笑得咯咯的,又兜回原点:“冷静?我才从家里又折回来的好吗?你管这叫冷静?”

她大概也是破天荒地犯了这么一次蠢,像是够她笑上半年似的。

“别笑。”池仁结束这个拥抱,握着江百果的肩头,和她面对面,“说真的,从十点到十二点,一点也不生气吗?我们用指数来说话。”

江百果掐指一算,比划了个三。

很好,和他估计的一样。

“再来猜猜我的自责指数。”

江百果又掐指一算:“八吗?两个零被你摞到了一块儿。”

很好,又和他估计的一样。

他不禁失笑:或许这就叫瑕不掩瑜?他们的默契指数分明高达十,他们对对方的渴望指数绝不低于十,而他们在一起的满足指数,大于等于十。那么其它的,又算得了什么。

江百果在座位上坐好,细弱的手臂一挥:“放轻松,出发。”

那一刻,池仁心服口服,像对主人唯命是从的奴仆,像彷徨了三十一年,终于找到了真理的信徒,像卸下了一切的包袱,欢天喜地地重新发动了车子。放轻松,放轻松,他仿佛偷到了考试的答案,像是有人拍着胸脯告诉他,一切的选择题都选C,万事大吉。

但后来,他真的也有想过,是不是当真有一把万能钥匙,可以解决爱情二字中的千难万险?

他也有想过,谁也做不了谁的全部,这会不会根本就是一条谬论?知足常乐和安于现状没有错,但知足常乐却不代表可以得过且过,安于现状却不代表养虎为患。

他也有想过,有些事,根本就是“放轻松”惹的祸。

可那孰对孰错,在江百果宁死不屈前,他除了交给时间,束手无策。

可那都是后话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买沙发床?”那一刻,池仁什么都没有想,一味的兴致勃勃。

“尽快。”江百果笑着说。

就这样,在下一个周一的上午,有了以下一幕:在幽静宜人的家具店

中,江百果独自一人,对照着手机上的照片,停在了一张黑白条纹的沙发床前。而店员对每一个周一上午的客人都物以稀为贵,在自卖自夸的基础上,还振振有词地附加了一句“国货当自强”,最后,问道:“您要不要试一下?”

“好。”江百果干脆利落。

至于江百果手机上的照片,自然是池仁发给她的。

就在昨天,池仁一样是独自一人,不一样的却是,周日的家具店中人满为患,他混迹于亲密无间的情侣和热闹非凡的家和万事兴中间,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拍下了这一张照片。

而这是他和她能想到的,尽管没有时间手牵着手,却最浪漫的方式了。

这时,另一位店员大惊小怪地凑过来:“您就是他……他女朋友吧?”

江百果一怔,虽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答案恐怕是肯定的。

“就是昨天那位先生啊,”店员乙对店员甲比手画脚,“昨天,他说他女朋友今天会过来拍板,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说话间,店员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沙发化作沙发床。接着,她急切切地将江百果带到右边:“那位先生还说了,让您试右边,因为他睡左边。”

江百果轻呵了一声,假装挠了挠额角,实则却是将难堪之色好歹掩了掩。真有他的,做事这般周到,却不曾想将她逼上了梁山。在这样一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周一上午,她分明是狼多肉少的那唯一一块肉,而那些店员们三三两两地聚着,偷笑着,议论着,等着她仰面朝天。

大片的黑白条纹,令人头晕目眩。

江百果一咬牙,一闭眼,双手贴在身体两侧,直挺挺地一步到位。而那力与柔的承托,从身下渐渐蔓延,让人不禁呵出一口积郁的闷气,随之,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张开眼,天花板高到令人发指,耳畔的轻音乐也有着它的**,她向左侧转过头去,那些奇形怪状的店员们一一消失不见,反倒是池仁的影像,从无到有,虚虚实实,就躺在她的左侧,虽不言不语,却又胜似万语千言。

江百果噗嗤笑出声来,单手捂住了双眼。

能将这中规中矩的人生过得像电影般矫揉造作的,除了他们,恐怕也没有谁了。

等笑了好一阵子,江百果才不慌不忙地站直身,给了面面相觑的店员们最好的安慰:“就它了,刷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