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鲜血VS玛歌庄园

池仁的手机一震。他看了一眼,走出了无误沙龙。

而江百果也是不早不晚,捕捉到了池仁的动向。他又去接电话了,就像下午三点十分,他走得迫不及待,无牵无挂。张什和孟浣溪的唇枪舌剑,渐渐被江百果的耳膜屏蔽。现在,她只关心一件事。现在,她只关心池仁下午的那一通电话,和这一通电话有何奥妙,电话那一厢,又是何方神圣。

晚上十一点的三里屯,是一场永远也不会散的筵席。

池仁用了半分钟便结束了这一通电话,之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点燃了一支烟。池仁没有烟瘾,但在泰山压顶的时候,抑或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都会点上一支。

显然,今天他属于后者。

三天前,柏瑞地产令人措手不及的危机,池仁是始作俑者。或者说,更久之前,建筑方和设计方的蓄势待发,以及再更久之前,柏瑞地产冒进承建三号廊桥,都是池仁的步步为营。

而三天后的今天,下午三点十分,池仁等到了他等了两年之久的消息:柏瑞地产,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就在刚刚,他又等到了他等了十四年之久的一通电话:那个人要见他,而且是马上,立刻。

池仁丝毫也不觉得突然。

假如有人觉得突然,那也一定是那个人。毕竟,那个人直到今天才要见他,而他在这十四年当中,将他们的久别重逢模拟了千万次了。

池仁转过头,无误沙龙就位于他的斜后方,如同白昼的灯光,遍地的纸醉金迷。没来由地,池仁不准备和江百果道别了,他准备在吸完这一支烟后,就从这里,消失在她的世界,消失在她金戈铁马,战无不胜的世界,就把他和她的这一段交集,当作十分钟的中场休息。休息结束了,他还要接着打他的仗。

池仁想,“理智”如江百果,一定会对“道别”嗤之以鼻。毕竟,往事的消逝,抑或是生根发芽,都无关于

“道别”,人们会记住应该忘记的,也会忘记应该记住的。

至少,池仁想,他不会忘记江百果那一副英气十足的眉眼,那一双手,那两条小腿,和那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铜墙铁壁。

而这是第一次,池仁把一支烟吸到了尽头。他把烟蒂扔到垃圾桶上,让它自生自灭。

而就在这时,冉娜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出了无误沙龙:“池先生!池先生!百果……百果她出事了!”

池仁一共用了两秒钟,重返了无误沙龙,但就在这有限的两秒钟之内,他还天马行空:假如他没有要不辞而别就好了,假如,他刚刚在接完电话之后,就回到无误沙龙,就回到江百果身边,说上一两句客套话,再离开她就好了,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而两秒钟之后,池仁看到了江百果。

池仁看到无误沙龙兵荒马乱,而江百果是当之无愧的焦点,直挺挺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从江百果的左额角,鲜血汩汩而出。池仁的第一反应是她要死掉了,血流成河,她一定要死掉了。池仁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破晓的浓雾,不是退潮的沙滩,不是银装素裹,而是像闪电划破的夜空,以至于有一些完整的画面像在闪光灯之下,被完完整整地定格。

而类似这样的画面,池仁见过。池仁当然见过,十四年前的那一段往事,他从不大张旗鼓,却永远真真切切。

池仁责无旁贷地冲向了江百果,毕竟,身处她一左一右的张什和孟浣溪怒目相对,隔着她还在推推搡搡,留她倒在中间,反而碍事似的。但中途,池仁在混乱中被人绊了个趔趄,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江百果自力更生地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江百果像死而复生似的,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池仁分辨出,江百果头破血流是不假,但染红她的除了她的鲜血,还有那一瓶玛歌庄园。那半支破碎的酒瓶,就在江百果的脚边。

江百果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左

额角,血液的浓稠并不是红酒能相提并论的。她一边把手指上的血液悄悄抹到身后,一边号令天下:“今天,就到这儿吧。”

虾兵蟹将们不敢不从,大把抓上外套和皮包就蜂拥而出。那不是别人,那是江百果,就算她奄奄一息了,她让他们滚蛋,他们也得弃她而去,更何况,她还顶天立地着。

冉娜和他们逆行,要回到江百果的身边,中途,被池仁抓住:“谁干的?”

冉娜竭尽所能地维护凶手:“张什吓唬孟小姐,不是动真格的,是吓唬,但百果替孟小姐挡了……”

“也就是说,是张什。”池仁得出了结论。

五米之外,张什揪着孟浣溪的脖领子:“你他妈的就是毁人不倦!”

不管有没有用,孟浣溪也一直在对张什拳打脚踢:“恶人先告状,你还是不是男人!”

冉娜一跺脚:“救护车,怎么还没人叫救护车!”

但池仁拦下了冉娜:“等等。”

池仁看着江百果,抛开她被鲜血糊住了的半张脸孔,她仍浓眉大眼,薄唇紧闭,呼吸有条不紊,几乎一马平川的胸脯以平常的,不疾不徐的频率震荡着。她就像一名演员,在戏里命悬一线,在戏外,连脸都不用洗一把就能谈天说地。甚至,池仁怀疑,她会不会是……装的?她从哪里搞来的血浆,以假乱真?

直到,池仁确定,江百果也在看着他,不,应该说,她是在尽力看着他,但涣散的目光却从他身上滑过来,滑过去。她如同飞旋的陀螺慢慢停下来,终于要坚持不住。

终于,池仁冲向了江百果,并对冉娜大喝:“叫救护车!”

江百果倒在了池仁的怀里,扑了满脸的黑发凝结成块,散发着血腥和红酒的芬芳。

江百果再张开眼睛时,是凌晨三点了。在这期间,她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酣睡了一场。她不痛不痒,也无忧无虑,她甚至没有做梦,没有做那十四年来如影相随,又支离破碎的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