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殿的新主子,依旧平淡着。 龙允轩从来没去看过她,她也从未踏出过柔仪殿一步。

章雅真安心了不少。

可是这一晚,她忽然又紧张了起来。

深夜里,章雅真在梦里与龙允乾缠绵悱恻,无奈天气闷热不堪。没一会,她便醒了过来。

她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树影婆娑的院子,一时心潮澎湃,再也没了睡意。她披了一件纱衣,悄悄走出了寝宫,来到院中,在木栏上坐了,仰头望月。

黑影猛得掠过。章雅真一惊,赶紧施展轻功跟了过去。她最不想发生的事,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只见黑暗中,一具欣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柔仪殿寝宫的窗外。

那抹身影,章雅真太熟悉了,除了龙允轩,还会有谁?

原来他并没有忘了李淑贤,他只是用了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她。

章雅真怒了,她意识到,龙允轩之所以不公开上柔仪殿找皇后,是因为他想骗过所有的人,让那些嫔妃误以为,即使李淑贤当了皇后,她依旧得不到皇上的宠信,甚至连凤印也无法掌管,她就是一个闲后。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因忌妒而加害李淑贤了。

龙允轩,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雅贵妃的唇边带了一丝冷笑,恨恨地在心里吼道。

章雅真没有惊动龙允轩,悄悄地回了宫。

细想了一夜后,她觉得光在后宫有权还不行,她必须得在朝中有自己的人。

她的父亲明显不行,父亲向来都是效忠皇上的,他定然不会答应自己另有想法。

那么,她要拉拢的人会是谁呢?几乎没有过多的顾虑,她便肯定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午阳侯阳顶坚,阳太后的亲哥哥。

雨后的御花园,空气格外的清新。淡淡的泥土味儿拌着园里芬芳的花草,让人心旷神怡极了。

章雅真一身翠绿的宫装,纱质的裙摆摇曳拖地,每走一步便欢快的跳跃一下,配上她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容,顿让园里的万花黯然失色。

午阳侯虽年四十有余,但那一身伟岸的体魄与不可一世的气质却让岁月不敢在他的面上过多的停留。

阳顶坚,这个糟糠之妻早丧的男人,他依然那样的俊朗不凡!只是多年过去了,却从未见他再对哪个女人多看一眼。

此时,阳顶坚走在经往宁寿宫的路上,那是御花园最南边的一条小径,是他常走的路。他说这条路上没有太多的人经过,不必注重那些繁文褥节。

只是今日,这条幽静的小径,似乎不再阴阴沉沉。一切只因回廊处站了一位丽人,那样的明艳,让小径顿时篷勃生辉,变得有生机起来。

丽人一手搭在回廊尽头的小池边,池里那些本来死气沉沉、慢腾腾游走的鱼儿,似乎一下有了生机,游得格外的畅快。

阳顶坚的心本能的一动,丧妻这么多年,他一手将儿子拉扯大,又因顾忌到朝廷上的事,他一直未有再娶的念头。

似这种心动的感觉,他更是许久未有过了。

然而此时,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一丝丝的悸动。

他嘴角带了笑,向那抹丽影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只是没走几步,他便沉重起来。

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似这般的心动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件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能在宫里看到的女子,不是嫔妃便是宫女,抑或是哪位公主,而这一切,她全属于天下之主——皇上!

不管多美的女子,他都不能怀有恺觎之心;他也不屑于那种恺觎之心。

面上的笑容开始散去,他在想着这抹丽影会是谁!再走近几步的时候,他认出了她——雅贵妃,章辉荣的女儿。

阳顶坚开始厌恶,章辉荣是他的死对头,他一直想着如何除掉这个人。

既然憎恨了章辉荣,顺带的,这章辉荣的女儿也无法博得他的好感。

可是在这条路上,却看到了章雅真。阳顶坚一下就猜出了来者不善。

他想起宫里一直有传闻,说这章雅真在进宫前就与允亲王互生暧昧;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妃子后,又力排众女,力往上游。

从她以婉仪的身份进宫,进而在没过一年的光景便爬上了贵妃之位这件事上看,阳顶坚已深深明白:这是一个极有城府的女人,她的利害甚至已超过了她的父亲章辉荣。

如今她等在自己必经的小径上,看来一定是想打自己的算盘呢!

阳顶坚冷笑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见过贵妃娘娘!”他彬彬有礼的行了平礼。尽管不可一世,他却尽量地维持着他的君子风度,就等着看章雅真想干些什么。

听言,章雅真优雅的转了身,面上如春风般的笑颜,纵是阳顶坚早有了准备,依旧要被这笑容牵动心神,他狠狠的愣了一下神。

“侯爷好!”章雅真见面前的中年男人一表人才,特别是那双锐利的鹰眼,那样的精明能干。于是很满意的笑了,为自己选的这一步棋而自得。

美人轻启唇舌,阳顶坚才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问:“未知娘娘等在此处,有何指教呢?”

“哦?侯爷怎知本宫是在此处等您呢?”章雅真妩媚一笑,很开心、很意外的样子。

阳顶坚一笑,说:“此路通常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来的,娘娘是聪明人,本侯也不傻,若有吩咐,娘娘只管道来!”

阳顶坚不打算与她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白了。

章雅真先前的意外本是装了的,而此时的意外却是真的,她没想到午阳侯竟是这样直爽的人,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侯爷真是爽快,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本宫要——与你合作!”既然阳顶坚都这样说了,她章雅真还顾虑什么呢?

果然不出所料!阳顶坚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出声:“娘娘为何要选择与本侯合作?朝廷上,论势力,娘娘该找安贤王;在后宫里,娘娘又与太后走得近,何以会以这种方式找本侯呢?”

章雅真咯咯一笑,答得直白:“很简单,因为侯爷与本宫一样,都有自私的想法,都想在短时间内成就自己的事业,而非为他人做嫁衣!”

这话正中下怀。阳顶坚确实不想为太后做嫁衣。他很明白,不管他如何的为允亲王争取,将来还是一个侯爷,这天下还是与他无关。

所以,他最想做的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只是他又不明白了,章雅真与他合作了,他若成了功做了皇帝,她又要如何呢?“娘娘不愧为女中豪杰,只是本侯不明白,娘娘的自私想法是什么呢?皇后之位很明显不是娘娘的最终目的!”

听言,章雅真长叹一声,幽幽地答:“荣华富贵如浮云,再高的权利,终究是一场空,本宫想要的,侯爷想不到吗?”

她要的是与允亲王长相厮守,远走天涯,过属于她与他的快乐生活。

“如此,本侯明白了,娘娘有何吩咐,尽管派人来说便是,本侯能效力的,定全力以赴!”只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要求,却也是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幻想。

阳顶坚答得爽快,反正章雅真的愿望又不可能实现;倒是他若有了雅贵妃的相助,日后的大道定会平坦得许多。

“侯爷,不用等日后,本宫眼下就有一计,它能为你除去一块拌脚石呢!”章雅真笑得轻松,阴谋对于她来说,驾轻就熟,她早已习惯了后宫的争斗。

阳顶坚又感到了意外,问:“娘娘请说!”

章雅真手扶着池边的栏杆,眼睛望着前方,幽幽地道:“传闻先王驾崩前,曾授予了李庆隆一件龙袍,此袍一现,上可杀昏君,下可杀佞臣,侯爷难道不怕此袍的威力,有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么?”

阳顶坚一惊,这事他确实不知。“竟有这样的事?本侯不知,只是娘娘在此时提它做什么?难道娘娘是让本侯去除了这件龙袍?”

“不是让你除了龙袍,而是除了龙袍现在的主人!”章雅真阴笑着,一字一字的说完这话。

阳顶坚不敢置信地瞧着面前的女人,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是那样狠毒的女人。

不过,李家也确实太过招摇了,两个女儿皆皇后,这种荣耀让人极度眼红,特别是阳顶坚,他几乎想亲手掐死李庆隆。

可是,李庆隆如今已失去了一个女儿,小女儿虽然当上了皇后,凤印却落在了雅贵妃手上,等于没了实权,一个虚有的挂名皇后,他李家再雄,怕是也嚣张不了几日了。

阳顶坚本来早已打消了除去李庆隆的想法,可是章雅真却不愿放过李家。

午阳侯明白,这章雅真是想先当上皇后,助自己达成了目的后,再与允亲王私奔。只是她不明白,允亲王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一切的。

“这事恐不好办,李庆隆一生清廉,怕是没有证据能冤枉他!”阳顶坚不得不说出实情。

章雅真又是阴狠的一笑,说:“私藏龙袍算不算死罪?”

阳顶坚眼前一亮,既而又黯淡下去,“这确实是死罪,可是娘娘不是说这是先王授予他的吗?”

“有谁看见了?先王还能出来说话不成?”章雅真说完这话,飘然而去,留下一脸呆怔的阳顶坚,伫足原地,久久无法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