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嫔呆若木鸡,原来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容昭仪,容昭仪说此时不要去打扰皇上。可是她不信,她以为不能让皇上这样压抑下去,她以为皇上此时需要的是一个听众。所以,她硬是不听容昭仪的劝说,还是找到了皇上。

可是如今面对着皇上,她却成了逼他治心爱女子的元凶。‘心爱’?想起这两字,婉贵嫔的心再一次刺痛了,原来在他心中,即使人不在了,即使被人背叛了,可他却从没忘了对李淑媛、章雅真的爱。

婉贵人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脚,无力地走出了瑰苑。“我这是何苦呢?”嘴角处闪过一丝凄凉的笑,看得跟在身边的容梅与阿细一阵难过。

远处,正有一俊雅男子漫步而来。容梅见了,心底一惊,赶紧拉住主子,小声道:“主子,咱们走那边回吧?”

婉贵嫔的思绪被凭空打断,此时看着容梅,不解地道:“怎么了,难道这条道被谁包下了,本宫不能走了吗?”

容梅甚或急,但还没容她解释,龙允乾已近了前来。“贵嫔娘娘有礼!”破天荒的,他将这些礼数拿捏到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婉贵嫔一阵惊讶,既而抬头看他,只见面前男子一袭月白色锦锻内袍,腰系束革,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镶嵌腰扣之间,外衬青色提花锦袍;头上赤金盘螭璎珞束发;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却更增添了他的潇洒帅气。“王爷有礼!”婉贵人嫔赶紧收回目光,对他客气相待,“王爷这是要去找皇上吗?”

龙允乾并不马上答她,而是露出了风流的笑容,道:“多日不见,娘娘已是越发的明艳动人,就连说话也是幽默并生,娘娘一句‘这条道被谁包下了’记臣弟记起了许多事!”

“既是记起,亦为过去,王爷还是得向前看,本宫还有事忙,王爷如若是去找皇上的,大可折回了,皇上这会儿恐没空见你!”婉贵嫔说完迈步向前走开,只留下淡淡香风入怀。

那一抹丽影越走越远,直至不见。龙允乾贪婪地注视着,恨不能将这一道风景永远留住,占为己有。“阿琳,等着我,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面上浮上一丝阴笑,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回到宫中,奈儿急不可待地迎上前来,向主子兴奋地禀道:“娘娘,那蓝才人在宫里私自祭拜亲人,被容昭仪知道了,这会儿昭仪娘娘已赶了过去,蓝才人这下可有的苦头吃了!”

婉贵嫔一时转不过弯,问:“蓝才人?哪个蓝才人?”

奈儿抿嘴一笑,答:“主子不记得了?端阳宫的那位已被降为才人了,这会儿正在挨昭仪娘娘的打呢,哼,活该!”

“原来是水恨蓝!”婉贵嫔恍然大悟,但下一秒又惊问:“祭拜亲人?她拜谁?”

奈儿便答:“好像是她的母亲,听说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

“可是按理说这端阳宫已倒了,是谁还在监视她们,水恨蓝的母亲是大顺人,她祭拜自己的母亲本身没错啊?”婉贵嫔心中狐疑,暗道:莫非还有人不想放过这些人?

奈儿便理所当然地答:“她的母亲虽然是大顺人,但她既已做了敌人的妃子,所谓嫁鸡随鸡,她自然已不是咱们一国的人了,如今蓝才人祭拜她,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这可是死罪啊!”

死罪?婉贵嫔心中矛盾,难道我真想看她死吗?脑子里在想,脚下已不自觉地迈开步子,往宫外而去,容梅在身后唤了一声:“主子,您去不得!”便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说:“主子,如今您与容昭仪一同掌管后宫,可不管怎么着,容昭仪的位分都在您之上,她现在在端阳宫行使她该行使的权利,您若在此时去阻止,岂不......”

“岂不与她为敌是吗?容梅,你想多了,容姐姐胸怀宽广,她不会与我计较的,再说了,打死了这蓝贵嫔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她现在正希望有个人前去阻止,也好让她有个台阶下呢?”婉贵嫔不以为意,笑着继续往前走。

“主子!”容梅又紧走一步,依旧拦在她面前,说:“人都是会变的,您还不知道啊,容昭仪昨日就前往冷宫,将皇...不,将雅贵人与云贵人好一顿打,说是这二人在冷宫里指天骂皇上...”

婉贵嫔呆了,容昭仪那样一个仪态万千、温柔善良的女子,她也会变吗?看来,权利真是一把杀人的刀,直到这时,她才能略约理解了些阳太后为何年纪都一大把了,对权利的渴望却还是那样的强烈,看来,只要人活着,就没有不想得到权利的。

端阳宫里,凄厉的哀嚎一声盖过一声,满屋子的奴才被拖到了宫外执行仗刑,水恨蓝则被人按在殿上的长凳上,两个奴才正举着手臂粗的廷仗,轮番打下。这种场面太熟悉了,婉贵嫔十指交叉紧握,望着眼前的一幕,过往的记忆在脑中缠绕,她永远忘不了廷仗打在身上的滋味儿。

“住手!”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幕,她大喊了一声,那些执刑的奴才停了下来,殿中一时变得死一般的平静;婉贵嫔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容昭仪身边,劝道:“姐姐,妹妹知道这蓝才人犯了错,可她如今已这般光景了,就请姐姐卖妹妹一个面子,饶了她吧?”

“呸,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稀罕!”容昭仪还未说话,那被按在长凳上的蓝才人已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抬起头来对婉贵嫔冷冷喝骂道。

容昭仪婉尔一笑,拉过婉贵嫔的手,悠悠地道:“妹妹,你瞧,这贱人的嘴有多硬,你啊,就省省吧,她是不会领你的情的,因为她从来都分不清好歹!”说完,猛然转头,面色一冷,对着满屋的奴才喝斥道:“打!”顿时,哀嚎声又响彻四周。

“住手!”婉贵嫔再次下令,那些奴才只好又停下,婉贵嫔收回目光,对容昭仪笑道:“姐姐,蓝才人她与妹妹素有恩怨,这事早在我与她进宫前就有了,妹妹早已习惯了,求姐姐看在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她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容昭仪也不好再坚持,此时只得摇了摇头,说:“妹妹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兰妃,只怕你今日帮她,改日她若能卷土重来,首先要对付的会是你啊?”

婉贵嫔吟首而笑,说:“那妹妹也是自讨苦吃,只好认了!”

“好吧,本宫便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过她!”容昭仪似极有不甘的样子,朝一帮奴才扫视了一眼,那帮奴才一得令,赶紧将人放了。

婉贵嫔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向她谢礼道:“多谢姐姐,姐姐慢走!”容昭仪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转身率众离开。

望着走在最前头那抹优雅的背影,婉贵嫔吃惊地发现,今日的容昭仪没有再穿素色衣饰,一袭浅绯色团蹙金丝刺绣拖地宫装,头上清一色翡翠玲珑钗遍插发髻,荷衣欲动今,听环佩之铿锵。原来容昭仪那样柔弱的女子也可以这般强势。婉贵嫔一时愣住。

“是不是觉得她也变了?哈哈哈...顾念琳,你小心些,她铁定会是第二个章雅真...不,她比章雅真厉害多了!哈哈哈.....”身后蓝才人幸灾乐祸地大声笑了起来。只是没几句话,她已累得气喘吁吁,最后竟平白吐出一口鲜血来。

“主子?”红梅尖叫一声,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踉跄着步子过去扶住了水恨蓝,然后好心相劝:“主子,您别这样,贵嫔娘娘方才救了咱们,您好歹.....”

蓝贵嫔即厉声喝斥于她,道:“要我怎样?给她下跪谢恩么,我知道她上次为你们这些出卖了主子的奴才们求了情,也对,她今日又救了你,加在一起,可就两次了,如此,你跟着她去吧,免得陪我受累!”

红梅尴尬至极,小声地道:“娘娘,当日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是奴婢欠了您、对不起您,因此,这辈子做牛做马,就让奴婢服侍您吧?”

婉贵嫔极是感慨,看着蓝才人说:“水恨蓝,人说患难之处见真情,你得庆幸在你落难的时候,还有个奴才肯做你的牛马,今非昔比,你的人生观如再不改改,就等着被人鱼肉吧,本宫可不能每次都那么巧的赶来救你!”

水恨蓝呵呵一笑,凄楚地道:“我水恨蓝的人生几度大起大落,可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执着的追求,就一定能幸福;我的后母虐待我,我没有绝望,我深信总有一日,她会接受我的;亲生父亲要杀我,我没有绝望,它只是加重了我活下去的决心而已;可是如今,我的孩子没了,皇上也不要我了,我的心真的死了,活着或死了,哪样的人生不是终点?”

婉贵嫔有些恼怒,斥道:“既然如此,你还祭拜你的母亲做什么?是想告诉她你马上要去陪她、孝顺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