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敏太后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浪,终究还是按着太后的礼葬了。

沐心慈脑海里老太皇的与德敏太后告别的情景一直挥之不去。

老太皇在德敏太后棺木前驻留了一盏茶的时间,静立不动,那背影萧瑟,有几分哀伤的错觉。

而菱太妃,终于成为太后,封号静安。

没了沈厚作大对,出宫三条路任他挑选,昨儿个走右边,今儿个走中间,明个儿走左边,甭提多自在。

今日早朝完,沐沉舟悄悄翻墙进了沈府。

沈厚疯疯癫癫,半多时候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有时被捆着手脚,有时呼呼大睡,有时发呆傻愣,像在沉思。

这会儿沈厚独自站在院子的小池塘边,仰头看天空,一动不动。

沐沉舟拍拍袖子上的灰尘,冷声讥诮道。

“沈兄这是要坐化成仙?”

沈厚不闻不动,还是盯着天空。

沐沉舟靠近,扬着头从沈厚的角度仔细瞧那方天空。

莫不是,这苍穹里……有奥秘?

沈老贼诡计深沉,不可能不知道宝藏的事,就算疯了,也不可能全然失忆,关于宝藏,定有蛛丝马迹可寻。有了宝藏,军饷就有着落了,再不怕谁断了粮草!

两人仰头同望天空。天上流来一朵绵云,被风扯成花朵的形状,悠悠从二人头顶飘过。

沐沉舟猛然记起,大燕东边旧时战场附近是丘陵地带,那里有条河,叫天芙河,河面宽阔,到流速缓慢的地段,水湾里长着芙蕖花,因此得名。

沈厚一直望天上那朵荷花形状的云,莫不是……意思那宝藏就藏在天芙河河湾之下?

也不是不可能。五百年前大靖朝时期,程绍、梁振起义,以船载金银过婺江,船翻金银尽落江中,此后五百年,婺江渔民都改行捞宝,出了不少富家……

不过,老太皇不至于那么愚蠢的把宝藏扔河里,以为几十年后还在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沐沉舟看了半晌,腿都站硬了,实在没看出那有什么别样的意思,套话问道——

“沈兄,这天上究竟藏着什么宝物?”

沈厚回过头来,双目无神盯着沐沉舟。

沐沉舟在他无神的双眼中读到了别样的意味。定有阴谋!于是沐沉舟竖起耳朵仔细听——

沈厚鼻子里留下一根鲜红的鼻血:“我在流鼻血,他们说流鼻血的时候仰着头就不会流了。”

“……”!!

沐沉舟当即拂袖而去!

**

夏去秋来,六个月的时间仿若弹指瞬间。

沐沉舟渐渐笼络了些权臣,右相派的官员,还有部分拥护正二品右侍郎沈鹤,等待着他有朝一日填了他爹的空缺,当右相。

沐心慈飞虹剑第二重练得尤为的慢,沐心慈也未自己的练剑功夫着急。入门的第一重练得倒是快,到了这真正打根基的第二重就成蜗牛速度了,练了这六个多月,才总算勉强掌握。

如今,青玉宫中叶落纷飞若蝶舞,漫洒洒的飘落。这秋,与前世居冷宫时的秋相差无几。她,便是在深秋的霜夜,一剑死在李睿长剑之下,魂归于土的。没想到,她死了一次,竟还能重新再活……

沐心慈看着九幽收了剑,把一片黄绿交错的叶子递给她。

沐心慈接过叶片。是柿子树的叶子,有半只手掌那么宽大,叶黄却未枯,泛着嫩绿,中又夹杂了朱红的脉络,清晰可见。

谁说,秋叶一定是枯槁的,谁说,秋天一定是苍凉衰败的。落叶之秋,可以如此凄婉美丽,或许叶片的一生,都在等候在一场美丽的烟火,自由翱翔。

沐心慈拿起九幽的手掌,把叶子放在他手心。

“替我保管好它。”

九幽接住叶片顺手握住沐心慈的小手。沐心慈感受九幽掌心的温凉凉的,细腻宽厚。

“心慈,你长高了。”

沐心慈已经到九幽的下巴,这半年来个子蹿得猛。

“你不想我长大做你娘子吗?”

“……”

“我问你呢。”沐心慈装作愠怒。

“……自是……求之不得……”

沐心慈笑。“求之,可得。”

秋风过,落叶纷纷坠下,将对望的两人包围。秋风送来几分凉意,沐心慈打了个哆嗦。

九幽想伸手拥抱她,手动了动,终还是放下了。

沐心慈看见,忍俊不禁,主动贴近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的乱了乱。着实有趣得紧。

九幽没动弹,任她贴着。

“明日随我回沐府。”明日,是沐战儿子的满月酒。

“好。”

“我冷,抱紧我。”

九幽抬手送送搂了住沐心慈。

“再紧些。”

“……”紧了一寸。

“再紧点。”

“……”再紧一寸。

“不够!抱紧!紧紧的!越近越好。”

九幽一把将沐心慈镶进怀里,低头狠狠吻住沐心慈的唇,炽热如火,猛烈席卷。沐心慈被吻得,微有些迷失自我,忘了许多……

桐叶尽,落轻愁,几许相思无处寄,只能埋心头。梧桐树上,树干后半隐着清隽的男子,正是苏昱。一身浅淡的碧色衣裳,像一泓天上的清泉,不小心流进这红尘俗世的秋色里。

苏昱看着相拥而吻的两人,淡漠的脸上,眼睛里无悲无喜。自那一夜与九幽相谈,他想了许多,关于他自己,关于沐心慈。九幽是九幽,他是他,他真切的存在,有自己的思想、爱憎,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复制品。

或许,她的身边已没有了他的位置,可他不想离开,也不会离开。

若爱,不求得到占有,付出便是了。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只要远远看着你安好,就好。

苏昱看着那一双人影踏着落叶离去,望着沐心慈消失的方向,久久驻足。

第二日,沐心慈正要出发回沐府,却出了件事——采莲斋的何才人偶感风寒晕倒,御医一诊才知,何才人竟已怀孕两月有余。

皇后未有皇子之前,各宫妃嫔不能怀胎生子,何才人究竟是利用何种方法逃过避-孕值得深思,又是如何“偶感”了风寒,也是蹊跷。

不管这“深思”也罢,“蹊跷”也好,终归何才人孩子是保不住的,一场大祸是难免。只要她沐心慈一日没有龙子,后宫妃嫔一日别想有子女,除非有李睿亲口下令,废了这制度或者废了她,如同前世那样。不过,目前这境况是不可能的。以来沐家根基稳健,二来……李睿对她也日渐欢喜。因着及笄之前不动她的承诺,一直忍着没有乱来。

“蝶衣。”沐心慈唤了一声。

楚蝶衣怔怔出神,没听见。

“蝶衣。”

楚蝶衣猛然回过神。

“娘娘,有何吩咐。”

“今日你不必陪本宫出宫了,替本宫去采莲斋看看何才人如何了,回来仔细禀告与我。”

蝶衣闻言欣喜的点头。她走神正是在想何采菁如今如何了,要不要紧。

沐心慈如此,自然是故意的。她看出楚蝶衣的心思早就飞去采莲斋了。晚上回来,怕是有一番不小的动静,还是先回趟沐府,看看小侄子。她不需急,自有人急。

沐心慈带了金钗与张真随侍,出宫回左丞相府。

“娘娘且小心脚下。”张真及时放好矮凳,扶沐心慈下车撵。

沐心慈将手放在张真手里,下凤撵来。沐家一家几口连同仆人,都在家门口迎接,个个脸上笑呵呵。

“阿妹!”沐休看见妹妹沐心慈出现眼睛发亮,立刻上前来拉住沐心慈往父母身边引,“多日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不过蹿来一点点个子,也不至于那么大变化吧。沐心慈低头恰好看见隆高了些的胸脯。

是大了一点点。

说起胸,最近是确实在发育了,不能碰啊,一碰就疼得厉害。看来那么黄豆没有白吃。

铁饼冷脸沐战领着柔弱妻子张秀秀也围过来。张秀秀抱着儿子,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哄着。

“大哥,嫂子,恭喜恭喜。”

大嫂秀秀生了个儿子,取名沐长喜。唉,武夫的名头,或许沈老贼还真不是白冤枉的,约莫还是怪她大哥。本来沐战打算给儿子取名沐长戈,但李浣说名字里带着兵器容易有血光,不吉利,于是就换了这个吉利又喜庆的名字。

长喜沐心慈自是认识的,上一世,就见过他了。后来那些年头,少年的沐长喜还跟着她上过战场,是个勇敢的好儿郎!只可惜,上一世最后还是没有逃脱灭门之灾。

上一世长喜生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迷翻了燕京城里不少少女、少年,算是他们沐家长得最潇洒美貌的一个。

不过,现在他是潇洒不起来的!

“哎呀大嫂,长喜尿了。”沐心慈本抱着沐长喜想逗逗,怎奈刚抱着,小家伙水壶就开了闸,尿了她满怀。

“让奴婢抱抱吧娘娘。”金钗笑嘻嘻的摩拳擦掌,抱过沐长喜,满面欢喜。右脸箭伤还是落了疤,可惜了俏生生一张脸蛋,就这么毁了。

张真低着头,跟随在沐心慈身后,微抬了眼,瞟了一眼沐战和沐休。这两个,便是大燕的双勇?这大汉还好说,这书生一样的小白脸儿,竟也是武将?

“娘,你怎么不抱我……”肉丸子眼儿巴巴的望着沐心慈,眼睛里充满晶莹的泪光。

来沐府这些时日,肉丸子长宽高都有了质的飞跃。

“一会儿抱你可好?”沐心慈道。

肉丸子立刻喜笑颜开。

沐心慈换了衣服,吃了家宴,与父母兄弟乐了一番,便道该回宫的时辰。肉丸子粘着沐心慈不让走,口里“娘”、“娘”的叫个没完。算算年纪,肉丸子如今五岁,沐心慈快十三岁,也不过长了八岁而已。这场景实在好笑,好在凤袍凤妆加身,端正威严,稍微能好些。

沐心慈背着肉丸子和爹娘兄长商量了一番肉丸子的事。李浣派人去肉丸子说的地方寻过,却是怎么也找不见肉丸子说的草屋,大约是孩子年纪小,记错了。近来事务繁忙,下月便好好寻一寻他口中的和尚。

“娘,你要常回来看丸子啊……”肉丸子拽着沐心慈裙角,不让她走。

“娘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听话,不然娘会打你屁股哦!”

肉丸子依依不舍的目送沐心慈走了。

沐心慈刚一回宫,蝶衣就奔来,双膝一曲跪倒地上哭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何才人吧,救救何才人吧,贵妃娘娘叫来了皇上,煮了药要才人把孩子打掉……”蝶衣连连磕头,“她会死的……娘娘,求您救救她吧……”那不是堕胎药,那是毒酒啊……

沐心慈本不想理会,可无奈楚蝶衣实在磕头磕得太厉害。

“是她自作孽不安分,想要诞下龙子高升,既是想要谋取,代价风险再所难免,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沐心慈自进自寝殿,金钗瞥了蝶衣一眼。

“什么泪儿啊伤心啊,都不过一时的心情,久了习惯了,就看明白了。”宫里这样的事多了去,今日你为她哭,明日她让你哭,她看得多。

蝶衣跪在殿外,看着沐心慈消失在殿门口,深深体会到皇宫里人情关系的冷漠。皇后不帮她也是对的,这半年来采菁得圣宠,她个性本就高调,谁会去帮一个自己的情敌。可最让楚蝶衣没想到的是,沈贵妃贤良淑德,一直不动声色不曾与采菁为难,此番竟是突然一举杀招,让采菁无还手翻身之力。

先于皇后偷偷怀胎,不是找死是什么。皇后娘家何其厉害,岂是她一个小小才人能挑衅的。楚蝶衣无法可想,摸着怀里何采菁当日送她的镯子抹泪。

沐心慈回到殿里,浅眠。

沈湄仪这招棋下得不错,忍得一手好耐心,半年来纵容何才人仗着圣宠为所欲为,人一自视过高就会自作孽,不需她出手。而今,她借着保护宫规、维护皇后威严皇权的名义,让沐心慈出面替她抹杀了劲敌,可谓是借刀杀人好算计。只可惜,她没算到沐心慈根本没打算去当刀除去何才人,反而是淡定的回家看花看草看家人,是以只能亲身上阵拉了李睿前去。

沐心慈袖手旁观的算盘也是没打响,静安太后,也就是从前的菱太妃,一个口谕传来,通知她赶快去采莲斋,皇上正大发雷霆。

静安太后到底是沈湄仪的亲姨母啊。

沐心慈正了衣冠,正打算往采莲斋去,张真却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大可趁此机会立后宫之威。”

沐心慈挑了眉梢。“哦?此话怎讲。”

张真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本宫恕你无罪,你大可直言。”

“谢娘娘。”张真谢了恩。“眼下皇后娘娘年纪尚轻,太后娘娘揽住后宫大权不放,一是没把娘娘放在眼中,二是想要打压娘娘,‘寻机会’设计、废后,立沈贵妃为后,将您父兄兵权夺过。”

这不是废话嘛,她当然知晓,不过他作为一个宫奴敢说这些话,也是够胆儿了。

张真瞟了眼沐心慈的神色。

沐心慈嗯了一声。“你倒是说说,本宫如何借此机会立威?”

张真附耳上来:“将何才人连腹中之子一同杖毙在玄珠门外,暴尸三日,铸像于枷耶宫,日受唾弃、鞭挞,以震威名。慈后纵然博美名,但心狠才能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娘娘不能心软,眼下皇上后宫妃嫔正在增多,正是娘娘立威从太后手里拿回权力的好几回。”张真见沐心慈不动声色,大起胆子继续道:“奴才其实,有一计,能让沈贵妃大栽跟头。”

“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作者有话说不知被jj吞了还是咋的。今天再发一遍吧。

谢谢梦的怅然而逝、久伴不离亲的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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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个,梦的怅然而逝亲,俺看见你的夸奖大评论一时太开森,想要加精华结果戳成了删除……(噗,无力自我吐槽),mua,看见你喜欢俺很嗨森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