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诀忽然带着索西和刚才不见人影的问梅进来,显然是问梅机灵,早早地逃出倾月殿搬救兵了。

皇上都来了,旋妃脖子上还驾着剑,也不好再做什么,只好愤恨地松了匕首。

慕子书这才颤抖着手放开匕首,匕首应声落地,发出‘哐啷’的声响。

宇文君诀走过去挥退影卫,看着慕子书满是鲜血的双手,脸阴沉地可怕,转头看着旋妃怒斥道:“不好好呆在你的旋露殿养身子,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旋妃一脸愤恨又委屈,直直地盯着宇文君诀,“皇上不是说要还臣妾一个公道吗?既然皇上搜遍了后宫却独独不搜倾月殿,难道臣妾不该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吗?”

“朕夜夜在倾月殿,有什么好搜的。”

旋妃走到一边将那布娃娃捡起递到宇文君诀面前,厉声道:“那这是什么?皇上就这么偏袒慕子书吗?他腹中的是皇上的孩子,难道臣妾死去的孩子就不是吗?”

在场的人顿时寂静无声,宇文君诀拿起那个布娃娃看了眼,又看了看慕子书。

“你房里搜出来的?”

慕子书本来手疼得厉害,此时听到宇文君诀这样问他,忽然觉得手没那么疼了,有些心寒。虽然他只是这么一问,但是不知为何,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质问一般,是因为太在乎的关系吧。

“是。”

宇文君诀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凌厉,忽而又看向他那双鲜红的手,心中怒气更甚。

旋妃见皇上生气,又道:“他都承认了,皇上,求你给臣妾的孩子一个公道!”

宇文君诀冷眼看着旋妃,阴沉地道:“朕已经失去了一个皇儿,难道还要把唯一剩下的一个也杀了吗?”

旋妃被他看得一抖,冷着脸不再说话。

“这件事朕会查明,查明之前慕子书嫌疑最重,禁足在倾月殿,不得离开半步!旋妃你也回你的旋露殿去,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要是再闹,就滚回你的万俟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皇上现在怒气很甚,纵使旋妃再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带着一众手下回了旋露殿。

旋妃一干人一走,问兰她们虽然知道公子是无辜的,但是心想皇上定是会还公子公道,也就不多插嘴,忙着打扫起来,索西也去叫了太医来给慕子书包扎。

宇文君诀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从头至尾没有一句话,冷脸看着太医给慕子书包扎。太医被看得浑身发毛,不敢有半分懈怠。直到太医走后,宇文君诀依旧是冷着脸看着慕子书不说话。

慕子书其实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这些明明不是他做的,而宇文君诀与他朝夕相处,却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把他禁足,现在还冷脸看他,他也是有些气了,宇文君诀不说话他也不愿说什么。

宇文君诀看着他那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双手,终于冷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慕子书也是难得的生气,特别是刚才旋妃的人闯进他的寝房打碎了那个小摇床,现在宇文君诀又不相信他,向来温润的人也不知为何有些赌气地淡声道:“就是皇上看到的那回事,子书害死了旋妃的孩子。”

宇文君诀眯着凤眼看他,“为何?”

慕子书看着他冷冰冰的模样,觉得有些难受,今天早上他们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这样了?这种时而温情时而冰冷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他讨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许就像琉弄说的那样,他们也是时候说开了。

慕子书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因为我爱你,或许是子书见不得别的嫔妃有你的孩子也说不定。”

宇文君诀皱了皱眉,忽视了他后面那句话,起身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后轻嘲一声,“爱?”

慕子书听着他的嘲讽声,心中一痛,双手颤了颤,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不在乎再把事情说开点。

不敢看他那冰冷的双眸,慕子书退了几步,看着门口,诉说般的轻声道:“是,在我没有进宫之前,日日呆在一个小偏院中不见天日。小的时候我还会问奶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看看,奶娘总是哄我说快了快了,直到慢慢长大,我才知道,这一生怕也就在偏院过了。二十年的平淡与寂寥早就磨平了我的一切幻想与渴望,我也不再介意在小小的偏院过一生。”

说到这里,慕子书又想起了奶娘,本来还想着宇文君诀说过要带他出宫玩可以顺便去看看,如今看来,只怕不能实现与他一起去探望奶娘的心愿了。回头看了眼宇文君诀,他依旧冰冷着脸。

慕子书勉强弯了弯嘴角,继续道:“直到入宫遇见了你,我听过许多人说皇上无情无心,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好,像我这种从小被抛弃的人就是那么贪恋一点点的温暖,我想,也许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我从小到大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这是第一次,我想得到你的心。当然,后宫这么多嫔妃,我也不贪心,只想在你心里有那么点位置,只想知道你对我也是有那么一份情的,这就够了。”

慕子书说完也不敢回头看宇文君诀的脸色,只看着门外,却忽然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转头看去,宇文君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阴沉着脸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怎么,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还想要朕的心?朕倒是不知道素来淡然的子书如此贪心。”

慕子书看着这个冰冷到陌生的男人,心中宛如被刀割了一下,生疼生疼,双眼被泪水模糊,却还是倔强地没有落泪,只轻笑着淡声道:“皇上说的没错,是子书贪心了,自以为是地以为皇上对子书也是有情的,还妄想着永远在宫内伴皇上左右。既然如此,那皇上是否还记得孩子的交易?待子书把孩子生下,皇上就放子书出宫吧。”

宇文君诀眸中忽然寒光一闪,低沉着声音道:“你想都别想!不过你可以记着,朕无情也无心。”

说完后,宇文君诀放开钳制慕子书下巴的手,一甩衣袖冷着脸出了倾月殿。

宇文君诀一踏出门槛,慕子书强忍的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力地扶着椅子坐下,果然,他还是输了。无情无心……那又为何对他那么好呢?

那夜,宇文君诀没有再回倾月殿,慕子书也拿着那块配饰和包在一块帕子里的小摇床碎片坐在**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翌日,琉弄又早早地来了,他听到了消息特意从自家爱人那里要来了愈合伤口不留疤痕的灵药。

慕子书双手不能用,还是问梅替他更衣后才来到前厅,看到琉弄,强颜对他笑了一下。

琉弄一愣,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是怎么回事?

将慕子书小心地扶到椅子上坐下,琉弄才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手痛?”

慕子书看了他一眼,对着问兰问梅道:“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公子,您还未用早膳。”

“不用了,我还不饿,饿了再叫你们。”

虽然不知道公子和皇上之间怎么了,但是昨夜皇上未来倾月殿,问兰问梅也知道公子心情不好,也就不再给他添堵,各自下去做自己的事去。

两个宫女走后,慕子书才对琉弄道:“对不起,你的事我可能帮不了忙了。”

琉弄奇怪地挑了挑眉,“怎么了?难道皇上真的以为巫术是你弄的?”

慕子书垂了垂眸,宇文君诀是不是觉得巫术的事是他弄的他还真是不知道,若是觉得是他弄的,也许就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吧。

“也许吧,我昨夜向他表明了心意。”

“结果呢?”琉弄看慕子书的表情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不禁有些嫌弃自己那张嘴,什么不好问偏问这个!

慕子书苦笑了一下,“他说他无情无心,如今怕是已经厌烦我了。”

琉弄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从怀里拿出带来的灵药在他面前晃了晃。

“喏,这是能较快愈合伤口不留疤痕的灵药,我帮你抹吧。”

慕子书微微颔了颔首,把手递给他。

琉弄难得这么温柔,小心地托起他的右手拆开细布,看到两道很深的刀口,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也难为他能接下匕首。

挖了点药膏小心地抹在他的伤口上,琉弄给他打气道:“子书,你也不要泄气,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能放弃的,就像我,要不是我穷追不舍……”

自知自己说漏了嘴,琉弄又闹了个大红脸。

慕子书看着他脸红的样子,也被他逗乐了,笑道:“不是那蛊王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吗?”

琉弄白了他一眼,自暴自弃地道:“哎呀,好吧,是我追的他。不过他是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慕子书微微一笑,显然也不愿相信他的后半句话。

琉弄也不再和他计较,一边帮他上药,一边道:“皇上说他无情无心,那他有没有亲口告诉你他对你无情?”

慕子书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琉弄严肃地叹道:“那你就不要灰心,你想想,若是皇上对你无情,都有人在你房内搜出布娃娃了,皇上为何不将你押入大牢容后再审,反而只是禁足在倾月殿?我猜皇上定是也不信巫术是你所为。”

所谓旁观者清,琉弄说得有理,慕子书其实昨夜也思考过,虽然宇文君诀将他禁足的时候他觉得委屈生气,但是后来想想,这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说不定宇文君诀也只是为了保护他才将他禁足在倾月殿。但是事到如今,是否被误会他已经不怎么在乎了,他在乎的是昨日表明心意时宇文君诀冰冷的态度。

“或许也只是考虑到我腹中的孩子吧。他不愿接受我的心意,觉得是我太贪心了。也的确是我太贪心了,就像他说的,他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却还想要他的心。”

琉弄不赞同地瞪他一眼,将他的右手再次包好,换左手上药。

“你又傻了!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怎么会不在乎那人的心呢?只是对你好有什么用?”

慕子书叹息着点了点头。

“子书,你不能灰心。我那个时候天天追着那人跑,那人明明对我有情却始终不肯承认,板着脸说什么不在乎儿女情长,不愿为情字所困,把我气个半死!后来城主挑我入宫,我一气之下就进来了,后来怎么着?他还不是被我牵着鼻子走,宁愿夜夜翻墙来找我就怕我出事,赶都赶不走!所以说,那种习惯了站在高处的男人都一个样子,就是贱!不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他到死都不知道情字怎么写!”

慕子书没想到琉弄与他爱人之间竟也是经历过磨难,不过倒是挺有趣的,至少他们是两情相悦,最终走到了一起。可是他和宇文君诀呢?

“我会想办法帮你出宫的。”

琉弄替他上好药,气急败坏地起身道:“你能不能找到重点啊!我是在鼓励你啊!用我的真事鼓励你!我也是难得这么好心的!”

慕子书对他微微一笑,颔了颔首,琉弄的意思他懂,但是毕竟他们不一样。

琉弄看着他又不说话,耐心地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琉弄双眸一亮:“我二十四了,比你大,就是你哥,哥哥的话你难道不该信吗?”

慕子书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都没有哥哥的样子吧?但也是知道琉弄一片好心,还是笑着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