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那尊主甲以灵敏至极的身法纵跃而来,大地一颤,已经出现在帝舜面前,巨剑劈来,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把他的身体都盖了起来。帝舜一挥吴刀,无声无息的黑芒卷了过去,那尊主甲并不躲避,巨剑与吴刀相交,毫无征兆地断为两截。

帝舜大喜,刚要再劈一刀,破开此人的甲胄,猛地眼前阴影扩大,有如小山般压了过来。那尊主甲竟是以同归于尽的架势合身扑来!

帝舜大骇,他可知道一刀绝对伤不了此人,但自己被他一撞,绝对要去见帝尧了。但此时身前身后全是蚩尤甲士,避无可避之下,帝舜心一横,牙一咬,吴刀来不及兜转,直刺而去。

“砰——”

吴刀刺中此人胸口的同时,他也被那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帝舜只觉自己从千万丈的高度砸到了一座山峰之上,身子重重地一震,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整个身体倒飞而出,有如一口破麻袋般飞扬而起,划过数十丈的空间,远远地抛了开去。

“陛下——”皋陶等人恰好赶了过来,一看帝舜被撞飞,骇得魂飞魄散。

苍舒施展御风之术,嗖地飞上半空,挥出一道水龙卷住帝舜,身子在半空中一折,连地面都没落下,远远地逃逸而去。

三名甲士正要追赶,那尊主甲冷冷道:“剿杀残敌。”

在蚩尤甲恐怖的扫荡下,炎黄联盟的十万大军已成土崩瓦解之势,满山遍野到处都是溃逃的军队。戎狄人的战略目的就是彻底歼灭炎黄大军,八十二尊蚩尤甲士横成一排,形成一千多丈宽的钢铁收割机,追逐着炎黄败军缓缓推进,无论碰上人还是熊虎犀象,巨矛一扫,无不化作齑粉。其余的两万名骑兵则跟随在甲士后面,以弓箭长矛射杀着侥幸逃过的敌人。

要说炎黄战士身子小,**大都有坐骑,算得上机动灵活,逃起来并不困难。可变态就在于,这蚩尤甲士虽然身体巨大,却并不笨重,狂奔起来的速度能追上战马,跳跃起来的高度能超过飞虎!炎黄战士给追的走投无路,心里骂声不断,这哪里是什么机械金刚,分明是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钢铁跳蚤!

一日间,蚩尤甲士追杀炎黄联军三百里,战场上到处都是泥泞的尸骸,几乎没有死者能分得出模样。到了京山脚下,已经进入虞部族的地盘,蚩尤甲士还在追杀,不过溃逃的炎黄人却都长舒一口气,刺溜刺溜一个个都钻进了山沟沟,石洞洞。

蚩尤甲士虽然纵跃如飞,但毕竟躯体过于庞大,一时倒也无可奈何,只好追着溃逃的大队人马进入虞部族的地盘。京山再往南,是原始密林和沼泽地带,成千上万的败军逃入沼泽,虽然不时有人惨叫中被沼泽吞噬,但大多数人还是松了口气——你蚩尤甲士再厉害,也不见得能进入沼泽作战吧?

果然,到了沼泽边,蚩尤甲士停住了脚步,派出骑兵沿着沼泽探索可靠的路径。这样才使一部分溃军得以生还。

趁着夜色,皋陶等人丛丛越过沼泽,到了黎明时分才算过去,到沼泽边上聚拢残兵,众人心情沉重,一时无语。这时,苍舒背上的帝舜也悠悠地醒觉了过来,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几乎碎裂了一般。不过他运起元素力在全身游走了一番,除了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三根肋骨,额头撞个大包,倒没有大碍。

姮沙和鬼夜氏也随着他们逃了过来,两人也是一身污泥,狼狈不堪。鬼夜氏苦笑道:“真是流年不利,当一回看客,却成了败兵。”

姮沙一言不发,蹲到一处干净点的水边,拿出丝巾蘸了水,缓缓擦拭自己的面颊。

“皋落……皋落……”帝舜左右四顾,看见皋落正呆怔怔地站在一旁,挣扎着问道,“大军……大军损失几何?”

“陛下……”皋落脸上忽然热泪奔涌,哭拜于地,嘶声道,“陛下,我十万大军……渡过虫尾泽的……不到万人!”

帝舜呆滞地扭动脖颈,看着周围一个个从污泥里爬出来,宛如鬼魂一般的战士,这就是一日前还锐气正盛,号称炎黄有史以来最强的大军么?

“不到万人……不到万人……”帝舜哈哈惨笑,“天要灭朕么?传令……姬昆吾……退——”

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众人大惊,满脸泥泞的皋陶伸手试了试他的元素丹,点头道:“各位勿慌,陛下无恙,只是怒火攻心,昏了过去。也好,让他好好休息一番吧!”

他是大理牧,执掌刑罚,在场中人以他和滕公倕的地位最高,当下也不客气,吩咐道:“咱们这里虽然只有一万残兵,但五百里逃亡,大部分都散逸在周边的山林各处,皋落,你不必回蒲阪了,这就率领五百人在周围搜索,接应逃回来的战士。”

皋落抱拳领命。

“苍舒君,我把水系战士全都调拨给你,你就驻守在虫尾泽中,尽量阻止蚩尤甲士渡过沼泽。泽中有一些偏僻的路径,最好给它毁了。若是让戎狄人向西绕过沼泽,起码能为咱们争取两三日的时光。

苍舒答应一声。

“二位,”皋陶沉声道,“切切要主意自己的安全,如今咱们大败之下,再也经不起损失了。无论收敛残兵还是扰敌,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两人面面相觑,摇头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想保命,也得看运气好不好,若是碰上蚩尤甲士,那还不如死个光彩算了。”

众人商议已定,皋陶带着昏迷中的帝舜,带着八千左右的残兵,赶回蒲阪。

“龙君让我来告诉你,她已经击破帝舜的十万大军,攻入虞部族。”

元素世界柱之内,赤夷君董雄一本正经地站在少丘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他看来也是第一次来到世界柱之内,急速的下坠感让他站立不稳。

少丘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数年不见,董雄苍老多了,昔日那个率领鳄龙骑士征战与飞虎群中的老者,如今已经成了垂垂老朽,白发丛生,皱纹纠结。看来董茎之死对他打击之大,实在难以言喻。

面对这个曾经的准泰山,少丘恭敬施礼:“君上,昔日少丘年少无知,误了茎儿的性命,如今想来才知道……”

他眼中泛出泪光,哽咽难言。

董雄眼睛里绷的热泪再也忍不住,直淌双颊,微微闭目摇头:“莫要说了。是老夫对不起你,对不起茎儿。为了部落的崛起,拿自己的女儿陪葬,让你身陷死地,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何尝不痛悔啊!”

“部落的荣耀,本就是难以抛舍的诱惑。”少丘微微感慨,“当年你如此,如今甘棠不也如此么?我一直认为,一个部落靠武力崛起,即使再强大,也终究有灭亡的那一天。你看看神农部落,昔日的辉煌之下,到如今还剩下什么呢?九黎部族,一场大战之后便烟消云散。辉煌会被遗忘,但仇恨却不会,你杀对方多少人,你衰败之后,对方杀你更多。”

“那么你认为,像我们这种小部落,该当何去何从呢?”董雄默然道。

“不知道。”少丘叹道,“这也是我和甘棠的分歧所在,我不让她杀人,却无法给她指出明路。我们在大荒中摸索,其实也跟在人生中摸索一样,没有一个方向。就如我治理三苗,我一声令下,可以阻止两个部落的交战,可以阻止不对外战争。可是我之后呢,另一个人会不会如我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