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重和伯奋雄赳赳气昂昂地率领联军就来到了大伾城外,很快就和荀皋爆发了几次小冲突。荀皋因为将五千人马调拨过去,配合姚重华封锁丰沮玉门,手下只有三千人,要守城,这五百名举父那可是中坚力量,于是就把举父们安在了最前沿,以巨石抵抗联军。

举父们与夸父族乃是同源,力大无穷,百斤的巨石可抛出去百丈之外,那等杀伤力何等了得。姜重吃了一次亏,立刻恼了,心道:“你有举父,我便没有么?”

下令将自己军中的五百名举父调拨到最前沿,与荀皋的举父对着抛。看谁能打垮谁。这下子麻烦大了。

举父们乃是半兽人,虽然与夸父相似,却没有夸父那么高的文明和智商,几乎就是一头浑浑噩噩的野兽。双方的举父在阵前一见面,立刻认出了对方:“咦,这不是谁谁谁么?”

它们的观念里可没有什么政治与立场,血脉与同类对它们而言比一切都重要,双方立刻不打了,一个个欢呼着向对方招手,就差奔过去拥抱了。举父还互相交流,问候分别以来的经过,姜重的举父们说:“我们这里酒多肉多,比在帝丘吃得好。”

荀皋的举父们说:“我们饿了好几天了……”

它们跟随荀皋驻扎在荒城,根本没有供给,都是自己的战士捕猎捕鱼,哪里有什么美酒。立刻就有些举父要跳出大伾城,和自己的族人联欢,而姜重的举父也抛开他,跑向大伾城。

这下子姜重和荀皋立刻抓了瞎,纷纷派出军队阻截自己的举父。举父们脑袋上又没有记号,谁能分清是谁的?双方的战士一接触,立刻为了争夺举父开始火拼。

双方统帅无奈之下,不断地投入兵力,从一开始派出五百人阻截举父,双方一接触就拼得精光,到后来再派五百,又拼光,接下来又派出一千人,直打了个唏哩哗啦。这时谁也讲不了什么战略战术了,全成了消耗战,姜重和荀皋都是叫苦连天。

少丘听得一脸愕然,没想到还有这么搞笑的事情。

“接下来呢?”甘棠问。

“接下来?”儋耳长叹一声,巨大的面孔上露出难言的悲哀,“双方血战,双方的举父们就聚集在了一起,谁也分不开它们。至今,这一千名举父就在两军阵前的山野中住了下来,它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要有一方派人去招,另一方就会派兵狙击,引发一场战争。举父是我们夸父的祖先,数千年前,我们夸父从举父中分化了出来,拥有了自己的文明,而举父们依旧是处于那种蒙昧的原始状态之下。它们不晓得人间的权利角逐,不晓得大荒的阵营划分,唉——”

他悠悠一声长叹,眼中竟然掉下了泪水。

少丘还从没有见过夸父哭泣,一时看呆了,半晌才道:“儋耳君,那么你究竟是如何会与归大哥冲突呢?”

“因为,”儋耳倾下身子,盯着他缓缓道,“我要将那一千名举父带回来!”

少丘吃了一惊,沉吟不语。

甘棠插嘴道:“如今那举父是双方争夺焦点,你一旦插入,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给铁刃军团带来灭顶之灾。”

她早已把铁刃军团当成了自己私人产业,偷偷盘算着带着它东归,和自己九黎部族合并,一举打垮金天部族。听儋耳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归言楚也叹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少丘既然临走前将军团交给了我,我自然要以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些战士的安危,儋耳君所要求的虽然是在情在理,但激怒了姜重和荀皋,必定会迁怒咱们,季狸的军团还在咱们侧后方虎视眈眈,形势堪危啊!”

“也正因为这样,才引起了儋耳君的不满。”木扶桑朝少丘道,“夸父们感情所系,群情汹涌,一致要将举父救出来,不再受炎黄权贵的奴役。在炎黄的心目中,咱们收纳了举父,就是摆明和炎黄为敌,非但会将战争引到咱们身上,还会在大荒中处处遭受*。”

儋耳叹道:“我也知道你们的无奈,可是对我族而言,举父就如同祖先血脉,我们怎能眼见它们受苦?大不了,等到破掉天劫之后,我带它们回到西方的黑暗大陆,远离炎黄。同时,我们夸父族也可以脱离铁刃军团,自行去救举父,所作所为,与铁刃军团无干。”

戎虎士晃着大脑袋道:“可是在炎黄的心目中,咱们早就是一伙儿的了。他们不会相信的。”

甘棠一时也犹豫难决,她既然将铁刃军团看做私产,自然舍不得战力最强大的夸父们离去。可是任由夸父去救举父,必将铁刃军团拖进这场战争的深渊,拼杀下来,自己还能落几个子儿?

营帐中一时争议不下,双方早已经为此事吵翻了天,这时又开始激辩,噪杂一片。

“诸位,稍安勿躁。”少丘忽然一摆手,喝道。

众人停下争吵,一起望着他。少丘正襟危坐,目光扫视了一眼诸人,淡淡道:“各位,如果我们的族人在遭受苦难,我们是否会一分分地计算得失,盘算利益,再决定是否加以救援?”

儋耳目光一闪,凝神望着他,其他人也不说话,营帐里一片沉默。

“我不知道谁会这样做,但是我不会!”少丘沉声道,举起自己手臂,“只要是我的族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在遭受苦难,我丝毫不会考虑代价,不计得失,哪怕流干我体内之血,也要向他们伸出这只手!”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儋耳的声音里忽然有一种颤抖,忍不住道:“少丘——”

少丘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这里有我的部属,有我的朋友。是部属的,听我命令,是朋友的,我拜请诸位,明日一早,全军南下,挥兵大伾城!”

“少丘,”归言楚点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们别无二话。不过,这样战端一开,咱们与帝尧合作之事就泡汤了。你要三思。”

“我三思很久了。”少丘淡淡一笑,“我如果要跳舞,不必依靠这个世界的转动。在这个大荒中,诸神靠不住,帝王靠不住,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破掉这场天劫!”

帝尧三十二年冬腊月,铁刃军团由黄河南下,挥兵大伾城。二百八十名夸父做前锋,以夸父杖摧毁城墙,十六营的战士衔尾推进,一日之内占领大伾城。从此开始了一场血肉与尸骨相枕藉的血腥之旅,史称“凿穿炎黄”。

荀皋这个号称“帝丘之盾”的防御大师在此战中达到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以两千孤旅抵挡一万金系大军和二百八十名夸父,死战至黄昏,寸步不退,直至日落方才率八百残兵溃退至丰沮玉门。

铁刃军团占据大伾城,随即与帝丘联军正面交集,双方爆发激战。季狸这时候收拢了残兵,与帝丘联军做出夹攻之势。少丘以举父守城,夸父为盾,轻骑突击,三日间击退姜重与季狸的十余次进攻,毙敌三千余人。

帝丘,黄帝宫。

“啪——”帝尧狠狠地将几案上的青铜樽掷了出去,那青铜樽咕噜噜地滚到了大殿之外。

帝尧怒气勃发,八彩眉毛云蒸霞蔚,大喝道:“四万大军,竟然拿不下一座大伾城,我炎黄定鼎四百年来,何曾有这等奇耻大辱!难道姜重和季狸每日都在睡大觉么?”

群臣木立不语,一个个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激动,600章了。感谢各地群众发来的贺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