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坐在楚惜墨右侧下首的位置,另一侧是朝阳公主。落座后观察了一下,发现了规律,东面是文臣,西面是武将,而北面则是命妇以及大臣家眷。廊下除了这些人,外带有许多伺候的宫女太监,及各家带的贴身下人,处处都是人头攒动,却寂静无声。

在畅音阁的各个角落,摆着大大小小的梅花盆栽,品种各异,无一不是梅中精品。梅香弥漫着清冷的空气中,最能醉人心神,若离的桌上就有一小盆龙游梅,蜿蜒的枝条伸展优美,点缀着嫩黄花苞,顶端盛开着一两朵,十分喜人。

她坐的方向很不巧,偏偏斜对着西面长廊,位于正首座的就是司徒霁云。虽然没有直视,却能感觉那道**的注视,在与他相隔的桌上,坐的是孙青淮,虽然他如今尚无官职,但因其父亲的关系,就算坐在那里也不会有人起异议。林燕南并不在席,他要负责宫中安全,就伫守在阅是楼下,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只是她不能转头去看。

除此外,若离特意看了看北面,在那群穿戴华丽的妇人女子中,寻找即将成为皇后的人:刘婉容。然而第一个闯进视线的人是司徒晴语,司徒霁云的妹妹,她的目光牢牢盯着一个方向,若离顺着看过来,发觉她看的是楚惜墨。眼帘一闪,她已明白。再挨着看下去,终于是面容恬静的刘婉容,一个德才兼备,却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若离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碗,端起来慢慢品了一口,叹了气。她曾读过刘婉容写的诗,清丽婉转,意境优美,很接近李清照,从诗中不难看出,她有爱慕之人。然而,她姓刘,自多年前被过继给刘牧收养后就注定了棋子的命运。

说到刘牧,他只有一个贵为太后的女儿,及一个二十五岁的儿子

。若说女儿是他的骄傲,那儿子……呵!这位刘公子很不为爹爹争气,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偏偏和三教九流的人一起厮混,把吃喝嫖赌的毛病养了一身。纵是刘牧恨铁不成钢,却因只有这一个儿子,打骂又舍不得,终是无可奈何。

就在若离打量旁人时,也有几道视线聚在她的身上,目的各异。

第一支戏演完了,听着旁人拍手叫好,若离才抬头,根本不知方才演的是什么。乐声又起,却是笛声悦耳,胡笳丝乐随后,霎那间似起了风,吹起房檐上的雪花打旋儿,几片卷落下来,犹如回到落雪时节,梅蕊芳菲。此刻,戏台上飘飘袅袅的移出一抹身影,脸上着了妆,虽看不清原本面貌,但倾城之姿不可否认。长发随风舞动,衣袂翩跹,是绝色女子?

在若离诧异时,听“她”唱道:梦游故里/庭院梅雪乱/晚风频频迟暮/香冷影暗/步履沉沉/一管青笛满曲清寒/遥望满山浪涛,不是雪/犹似逶迤娉婷镜花水月/看似是,亦非似,终不是/那看他处遍寻芳踪无迹……

听的愣了,看的呆了,尤其是“她”旋身回眸,柔长含情的丹凤眼,那么的似曾相识。大概是出现幻觉吧,若离自嘲的笑笑,收回视线。

戏唱了三出,暂停。

福安请了太后示下,随后来到楼下,给楚惜墨行了礼,附耳细说了两句。楚惜墨听后点头,未置一语。

福安躬身,然后往前走了两步,道,“皇上有旨,今日赏梅看戏,也是为司徒将军接风洗尘,举朝庆贺。我大楚朝历来人才辈出,司徒将军胜战边关,扬我国威,实属朝之栋梁。此外,今日大雪初霁,梅花正好,趁这个空余,皇上太后请在座的公子小姐们做诗赞梅,方不辜负如此好景。为增添些趣味,做的好的一概有赏。”

若离看向楚惜墨,对方丢给她一个自讽的眼神,而若离则轻笑。说的可是公子小姐,应该不算她在内吧?若真要她做诗,少不得要窃取别人的东西,想起来真没意思。有时候她很不明白,自己也算重活了一回,怎么就不会做诗?品品诗倒是可以。

就在她独自想着的时候,福安公公走了来,笑着说,“皇上,若离姑姑,太后说,请你们也做上一首,更热闹。”

“是

!”若离只得认命。

“小离,昨晚儿上那首就很好。”楚惜墨打趣的说道,早就瞧出她的烦闷。

“没有皇上做的好,等着瞧你的。”若离回他一句,小桃已经端来纸笔,看着桌上的梅花,皱眉思索,关于梅花的诗……西风吹来北风紧,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记忆力最深刻的一首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又看向戏台,许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简单的。只算交份差事而已。

时间过去了半柱香,宫女开始陆续收诗稿,之后一并交到阅是楼上。

若离瞟着楚惜墨,悄声笑问,“你写出来了?写了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楚惜墨笑的几分神秘,把若离看糊涂了。

又过了些时候,太后将诗稿看完,命福安宣布结果。没想到,却是楚惜墨中魁,刘婉容,孙青淮二人随其后。大概众人都没想到,诧异的窃头私语,若离也询问的望着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他就通了?

定了结果,不出一会儿太后就把礼派下来了。但凡写诗的都有赏,三位头名儿奖项不一样,福安公公端了托盘走下来,“启禀皇上,这是太后送的,说是皇上若是喜欢就留下送人。太后还说,皇上诗做的很好,她很喜欢。”

“谢太后。”楚惜墨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是串红玉佛珠,心下一想,叫住准备离开给其他两位传赏的福安,问道,“其他两个得的是什么礼?”

“回皇上,孙公子的是一幅绝世丹青,刘小姐的同皇上一样,是串红玉佛珠,原是一对儿。”福安回道。

“你去吧。”一听这话,楚惜墨就明白了。把玩着手上的珠子,顺着朝北面的廊子看去,看到刘婉容的同时,被另一抹身影引住,对方也正看着他,笑容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羞涩,让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会儿。

若离正欲追问楚惜墨到底写了什么,却看到他出神的盯着司徒晴语,心一晃,霎那间闪过一道奇怪的感觉。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开眼,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总有长大的一天,总有真正属于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不会总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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