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风向来不是个颓废的人,他抱着酒坛子发酒疯,两个时辰后,叶安被他喝成了一滩淤泥,他自己倒是神清气爽了。

替叶安交了酒钱,他拎着叶安跑到城阳伯府,将人丢给大管家,谢长风又意气风发的跑回了皇宫= =

这次蔡太监得了死命令,绝对不允许谢长风进去。

谢长风郁闷的挠脑袋,“他真的不让我进去?”

蔡太监要哭出来了,“国公爷!奴婢给您磕头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谢长风打了个酒嗝,他无所谓的道,“行吧,看谁丢人!”

他索性将外面的披风解下来,直接横在台阶前,就这么呼呼大睡起来。

如今已然入了九月,即便天气不冷,可睡在石阶上,半夜依旧会有寒气,谢长风浑不在意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可把祁渊气坏了。

他在内殿里砸了好几个花瓶,然后怒气冲冲的对蔡太监道,“去给朕传旨!谢长风对朕不敬免去皇宫禁卫统领一职!让他立马给朕滚回家去睡!!”

蔡太监超级无语,后半句才是重点吧!

蔡太监无可奈何的站在谢长风身前转述祁渊的口谕,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谢长风一眼,发现这厮已经睡熟了= =

蔡太监深深明白,里面那位是在担心谢长风睡在石阶上着凉,若是真任由谢长风在这里睡一夜,明早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就要被皇帝陛下当球踢了。

可如果他上前叫醒谢长风,那他的脑袋现在就要被当球踢啊!!

蔡太监面临了人生最重大的考验,是现在死,还是明早死= =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凑到谢长风的耳朵旁,低声道,“国公爷,您要实在不想回去,不妨先到奴婢们住的耳房里猫着。”

谢长风的眼睛刷睁开了。

他笑眯眯的拍了拍蔡太监的肩膀,“多谢了啊老蔡~”

蔡太监嘴角抽搐,他又将祁渊的口谕说了一遍,谢长风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喃喃道,“他这是厌了我吗?”

声音不大,却带着回音,即便是在内殿房梁上值守的甲一也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正在转圈圈的祁渊了。

蔡太监闻言立马在心里竖了个拇指,这谢公爷的手段实在高!

他扯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强调,慢吞吞的道,“国公爷,陛下已经发话了,您还是早早回吧。”

谢长风加重了脚步声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一分钟后,他又绕着皇城的房顶,轻飘飘的回来了= =

蔡太监一言不发的引着房顶上的谢长风去了侧厢的耳房,让谢长风现在里面安顿下来,他则继续在御前侍候。

谢长风先在**躺了一会,养养神,然后招来蔡太监的小徒弟,给了点碎银,让人弄来了洗澡水。

□□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谢长风懒洋洋的换好衣服,长发湿漉漉的,也不擦干,就这么出了门,去爬房梁。

房梁上,甲一正打算和乙二交接,结果一回头冷不丁对上谢长风的脸,差点没直接摔下去。

他张大嘴巴指着谢长风,又看了看房梁下面祁渊正发呆的样子,无语半响后,甲一索性扯着乙二的袖子直接走了。

乙二耸耸肩,跟着甲一走了。

内殿里,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蔡太监低声道,“陛下,已经子时二刻了。”

祁渊被蔡太监的话语惊醒,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奏折,他竟然发呆了一个时辰?!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蔡太监努力压低自身存在感,生怕让祁渊看到自己。

祁渊又沉默良久,才放下朱笔,“算了,明日再说吧。”

蔡太监闻言立刻招呼小内侍们进来服侍祁渊洗漱,他自己则去端了一大盆热呼呼的洗脚水进来,“陛下,烫烫脚吧?”

祁渊点点头,他闭上眼,当热水从脚底传来阵阵暖流时,他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他看着蔡太监,“他回去了?”

蔡太监低着脑袋认真给祁渊洗脚,“国公爷走后,奴婢没再看见他。”

这是大实话,谢长风蹲房梁,他蔡太监也看不着啊~

祁渊不说话了,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问道,“他的脸色怎么样?”

蔡太监斟酌了一下,小心道,“国公爷的脸色不怎么好,恕奴才多嘴,刚才国公爷来的时候,奴婢闻到了酒味。”

祁渊抿唇,“知道了,安歇吧。”

蔡太监立刻拿布巾给祁渊擦干净,让内侍端起热水离开,他自己去将旁边的烛台熄灭,转身离开了。

来到外殿,他对今天值夜的内侍道,“今儿我替你了。”

那内侍连忙哆嗦了一下,僵笑着退下,出了门才愤愤不已,帮主子值夜万一主子心血**,也许就能高升呢!这蔡太监太烦人了!

蔡太监懒得管这些内侍的心思,只要伺候好了谢公爷,还会丢饭碗吗?一群蠢货。

蔡太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内外殿都没人后,就坐在外殿大门口,擦亮了眼睛开始守夜。

内殿里,谢长风趴在房梁上看祁渊,他本打算等祁渊睡着了就下去,哪想到祁渊躺在**却睁着眼睛!

甚至躺了一会,祁渊这厮竟然自己起来了?

谢长风满头雾水,继续观察,就见祁渊坐在床边发呆,神色愣愣的,似乎在想什么。

又过了许久,祁渊发出长长的叹息,然后上床终于睡下了。

谢长风等了半天,直到祁渊的呼吸声变的平和后,他才下去。

悄无声息的走到床头,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了床幔,更将脑袋探进去,就正对上祁渊的眼睛= =

谢长风:“……”

祁渊眨眨眼,泪水突兀的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谢长风会在这里,他就知道谢长风会守着他,看着他。

似乎自己对他好,还是不好,他都会在那里守护着他。

谢长风立刻慌了,他几乎从未见祁渊落泪,即便是最疯狂的欢愉时,祁渊也顶多眼角泛红,眼神朦胧,但绝不会哭出来。

他忙不迭的将脑袋缩回来,“你不想见我的话我就……”

脑袋退出来了,不过长长的黑发却被祁渊抓住了。

祁渊一摸湿漉漉的长发,泪水落的更厉害了——他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谢长风试着扯了扯头发,发现没扯动,就眼睛一亮,再度将脑袋探进去……

祁渊泪如雨下。

=口=!!谢长风心痛极了,他索性直接爬上去,紧紧的抱住祁渊,“别哭了,我哪里错了改行吗?”

祁渊也不说话,就是抱着谢长风哭,哭的谢长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说女人的泪水是最强大的武器,要谢长风来说,只要是心上人,甭管男女,那泪水都能让人得心绞痛= =

祁渊哭累了就睡过去了,留下谢长风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蔡太监熬了一夜,困的不行,他走进内殿小声道,“陛下?该起了。”

床幔动了动,蔡太监可不敢上前打开床幔,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就玩完了。

“今天他病了,不上朝。”谢长风探出脑袋,“就说偶感风寒,顺便将任太医请来。”

蔡太监点点头,他就知道会这样!

任太医慢吞吞的来了。

他前几天刚给陛下把过脉,今日就风寒了?这是在逗他吗?

把了把脉,任太医心中一动,陛下这是心中郁结,情绪激动导致的身子昏沉,这病很好治,一碗黄连足矣,不过考虑到皇帝陛下的心情,他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写了药方交给蔡太监。

蔡太监看着药方嘴角一抽,这药方和前几日开的药方一模一样,还是保养身体的万能药。

“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还等着回话呢,太医,您看陛下这是……”

“唔,秋乏而已,今日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了这句话,蔡太监就放心了。

打发了太皇太后和皇后派来的人,又小心的应付了太子祁昭,蔡太监再度清了内殿,他没坐在外殿,而是在旁边能看到入口的茶房里煮药,小徒弟在旁边帮忙看火,蔡太监两个眼睛都不够看,一会盯着殿门口一会盯着药,生怕出一点事。

内殿里,谢长风守了一夜,如今也有些乏了,他从房梁上下来,索性歪在旁边的软榻上眯一会。

祁渊睡醒了,他睁开眼,愣了三秒钟,下意识的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他猛地起身,就看见旁边软榻上的谢长风。

谢长风穿着一身黑色长衣,长发垂下,掩住了面容,时光像是凝固了一样,祁渊陡然想起八年前在代县,那个人就是这样守着他。

“醒了?”谢长风睁开眼,连忙凑过去,“太医说你秋乏,你觉得怎么样?”

祁渊摇摇头,只是看着谢长风,他轻声道,“长风。”

“恩?”

“长风。”

“恩。”

“长风。”

“我在。”谢长风握住祁渊的手,笑了,“我一直都在。”

“如果有一天,我呼唤你的时候,没人应答怎么办?”

谢长风想了想,“要么我死了,要么你将我撵走了。”

祁渊恨不得直接撕了谢长风这张嘴= =

他又生气了,“……你就这么笃定比我先死?这么肯定我会将你撵走吗?”

谢长风挠挠头,一脸傻样,“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的,你要是比我先死了,那我的誓言不就白瞎了吗?”

“……”祁渊苦笑起来,他闭上眼,全身无力,“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愿独活吗?”

谢长风闻言猛地精神一阵,眼睛亮亮的,嘴上却干巴巴道,“你是皇帝,你死了天下怎么办?”

祁渊扯扯嘴角,静静的看着谢长风,“那你死了,我怎么办?”

谢长风顿时胸中郁气一扫而空,高兴的快要疯了,他抱住祁渊,“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是快死了,先一枪捅死你,怎么样?”

“……胡扯八道!”祁渊面无表情,厉声道,“老老实实修身养性,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活着!!”

谢长风哈哈大笑起来,“没问题!都听你的!”

恰在此时,蔡太监端着药走到殿门口,听着内殿里的笑声,他心中长出一口气,这两个主子终于不怄气了!太好了!!

他低声道,“陛下,药熬好了。”

“送进来。”

祁渊似笑非笑的盯着谢长风,“都听我的?那正好,先从吃药开始。”

“……”谢长风看着面前黑漆漆的药,苦兮兮的道,“好,好吧qaq。”

他握紧祁渊的手,嘴角却翘了起来。

执子之手,生同衾,死同穴,一生无悔。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