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太白酒楼的一瞬间,祁渊的手心里全是汗。

虽然他早就找到了借口去参观一下他那好二弟的府邸,却始终按兵不动,他刻意选择了今天忽悠宣明帝出门,就是因为今天长安会发生地动。

而且不止是地动,有些人还会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当年宣明帝最早离开京城前往藩地代郡,朝中诸大臣都以为宣明帝已经退出了夺嫡,那时最得宠的人是楚王,先皇即便将楚地封给了楚王,却也没要求楚王就藩,可见先皇有多喜爱楚王,也所以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和陈王楚王有联姻。

而这太白酒楼的背后老板正是楚王的小舅子。

当宣明帝和祁渊踏入太白酒楼的一瞬间,陈王和楚王自然都得到了消息。

先皇去世,宣明帝即位,楚王和陈王就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吗?

鬼都不信。

宣明帝一直扣着这俩人不放,还暗中压迫两个不安分的弟弟,就是在等待陈王和楚王先出手。

陈王和楚王也一直在等待机会,虽然表面上看朝廷权力平稳过渡,宣明帝逐渐掌控了京城局势,可实际上呢?平静的水面上是波涛汹涌的暗潮,局势随时可能爆发。

可是双方都没想到,打破局势的居然是一场地动。

话说钦天监也不是神仙,他们只是推测近来长安龙脉不稳,许会出现波澜——借口太好找了,没看先皇都死了吗?那龙脉有变很正常。

就连钦天监部门里的官员自己对这个结果都没在意,更别说宣明帝了。

关于地动的奏折在半月前就提交给了宣明帝,宣明帝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完全没想到竟真的会发生地动。

祁渊提议出宫,宣明帝顺水推舟想要打草惊蛇,结果的确惊到了两条蛇,可天时——老天爷在地动;地利——他自己作死的带着人跑到地方阵营里;人和——谋逆发生时太子先被自己人带到敌人中间= =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当谢长风抱着祁渊冲出太白酒楼,迎面而来的自然是无数燃烧着火苗的劲弩。

祁渊在心中将谢长风骂的狗血淋头。

他这次陪着宣明帝出门是来增加和宣明帝之间患难之情的,不是出来当挡箭牌的!

上辈子宣明帝独自出宫查看齐王府邸,齐王自然相陪宣明帝一起出来转圈,然后他凭借着地动和共同诛杀谋逆的机会,获得了宣明帝进一步的宠爱和信任。

而且从这一次地动后,宣明帝开始逐渐对鬼神之道感兴趣,齐王发现此点后更是凭借宣明帝独宠的几个神棍,狠狠的给祁渊挖了好几个大坑,使祁渊保受神棍的荼毒。

祁渊早就下定决心,今生一定要杜绝什么国师道长出现在宫廷的任何可能性,他一切都计算好了,唯独忘记了谢长风= =

这货居然在地动时立刻抱着他冲出去了!!

他还不想死在这里啊!

谢长风看着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心下一沉。

广汉郡王明明通知了金吾卫,可若是他没认错,这些向他发射弓弩的兵士正是金吾卫吧?

看着迎面射来的弩箭,谢长风面不改色,直接开了大天策府的秘籍:山!

开了山的天策那就不是人,而是一座沉稳厚重的大山,这些弓弩重重的刺入谢长风的身体,然后被谢长风体表流转的浑厚内力挡住,纷纷断裂成两半。

而这短短一眨眼的功夫,谢长风已经轻功飞在半空中,他没带长枪,索性一抽手,将祁渊的腰带抽了出来——自从在雁门关被谢长风半空抓住扯断了腰带后,祁渊用的都是特质的缠金丝盘龙纽腰带,有弹性还结实。

祁渊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谢长风的腰——马丹,硬的跟石头一样!!

——等等,这个时候谢长风抽他的腰带干嘛?

祁渊艰难回头,就见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谢长风身形斗转,三寸长的腰带竟笔直如枪,金色腰带上甚至还闪着淡淡的红色血光,随着谢长风的身体猛地往下狠狠一扫,顿时下方的金吾卫同时闷哼一声,他们的脑袋竟如西瓜一样被齐齐打裂!

血花四溅。

所有叛逆将士都惊呆了,即便是躲在窗户后的宣明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扬起的金色腰带扬起一道暗红色的血线,下一秒谢长风带着祁渊就落在了对面的房顶。

他直接用腰带将自己和祁渊绑在一起,趁着停顿的几秒,又有弩箭射来,谢长风闷哼一声,身上中了好几箭,他连忙开了天策府秘技:虎!

交了山开了虎,谢长风的保命秘技都用光了,再不跑就真成刺猬了!

他抱着祁渊一个倒栽葱翻滚在地,直接一个口哨,用了任驰骋。

大黑马从巷道深处冲了出来,谢长风翻身上马,一紧马腹,直接用了御奔突,马速瞬间提高了二分之一,大黑马像是喝了红牛一般给力,一眨眼的功夫,就连踹带撞跑出了叛党的包围圈,扬长而去。

被捆在马上的祁渊看着逐渐远去的太白酒楼,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说好的共患难和诛叛逆的大功呢?快放开他啊qaq

看到谢长风和祁渊眨眼间跑路成功,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宣明帝沉默良久,才道,“不愧是百战之将。”

好不容易从三楼滚到二楼的李福和广汉郡王使劲缩脑袋,默默给谢长风点蜡。

——谢统领,你自求多福吧。

谢长风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延昌门,进了延昌门,就相当于冲进了皇城,皇城大门前有一条宽阔的横街,站在这里,只要躲开地上的裂缝,就不惧头顶上落下的异物,而且皇城门口的人比较少,也不会出现挤压踩踏的情况。

不过没等他冲进城门,就见城门紧闭,上面还有士兵在射箭。

谢长风二话不说抱着祁渊翻身又飞了起来= =

——骑马也有马术轻功好吗?分分钟飞高高啊!还不止他一个人飞,马也跟着飞起来啊!!

“大人!天上有马在飞!!”

严左卫狠狠扇了身边副官一巴掌,“别胡扯八道!快点将城门攻破!好去营救陛下和太子殿下!”

“可是真的有马在飞!都飞过城门了!”那队长梗着脖子指着头顶,“啊呀那大黑马落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大黑马从天而降,一马蹄子踹到了严左卫的屁股上,摔了他个狗啃屎。

谢长风翻身下马,将祁渊的裤腰带解开,又动作娴熟的帮祁渊系上,站在一旁的小队长看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祁渊抚了抚青筋直蹦的额角,脑袋有些眩晕,只是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呼声,“统领大人!你怎么了?”

祁渊连忙回头,就看到谢长风全身鲜血如注,脸色苍白,对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吧唧,晕倒在地。

祁渊惊呆了。

谢长风闭着眼装晕,心里想的挺美,他为救他都伤成这样,怎么着也能享受一把伤兵服务吧?

哪知道祁渊却愣住了,半响都没动一下,还是被摔的鼻青脸肿的严左卫爬起来,招呼着人要将谢长风抬进旁边的东宫禁卫府内,找人处理伤势。

谢长风不高兴了。

他‘奋力’睁眼,语气‘虚弱’,“殿下……”

祁渊深吸一口气,他定定的看着谢长风。

在他的记忆里,谢长风一直是深沉勇猛,强大英武的大将军,仿佛什么都无法摧毁他,伤害他,打倒他。

而如今,谢长风却满身鲜血的躺倒在地,即便重伤频死,却还在呼唤他。

祁渊的心仿佛被温水淌过,咕嘟咕嘟直冒泡。

他伸手,莹白的手指划过谢长风的面颊,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他轻声道,“今日尔遭遇的一切,孤都会为你讨回来!”

“……”谢长风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祁渊猛地起身,“速去请太医!务必要救回谢统领!若有万一,孤决不饶恕!”

严左卫又是一巴掌扇到副官脑袋上,“还不快送统领就医?!”

小队长忙不迭叫人抬着谢长风,就要速度离开。

谢长风可不愿意了,他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他都刻意避开了经脉要穴,回去修养一阵子,吃点补药就行了。

他‘挣扎’起来,试图去抓祁渊的衣摆。

哪想到祁渊转身摸上了那匹大黑马,语气沉重,“马儿,如今你家主人重伤,你可愿随我一起,将这笔血债讨回?”

大黑马虽然不太明白祁渊的意思,却知道眼前这人是主人的心上人,是以黑马极为温驯的舔了舔祁渊的手心。

看到这一幕,谢长风的眼睛都红了。

他心中咆哮,放开那匹马让我来啊!!

祁渊却以为这匹马在赞同他,他淡淡一笑,翻身上马,目光冰冷,“召集禁卫,随我冲杀出去,营救父皇!”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