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桐花巷,树荫笼罩着头顶,隔绝了微热的暖阳,让人感受到了几分清凉的惬意。

但是只要想到那天曾在这里生的一切,真是叫她不寒而栗,她差点就死在了这条巷子里。

走到高坡之上,白千影看到了她所住的那栋独栋小楼,孤零零地陷在一处凹地之中,四周围满了水杉树。那些水杉至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每一棵都笔直粗壮地朝着天空生长。

这是一处绝地,如果哪天爆洪涝灾害,这里必然最先变成一片汪洋。

不过,v市从来没有生水灾的记录,所以小楼最是一个极佳的住处,静谧又隐世,她喜欢住在远离喧嚣的地方。

推开门,没有预想的那般凌乱,房屋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花瓶里迁养着新鲜娇嫩的花朵,满屋都是清新淡的花香。

她记得那晚她的血液滴的到处都是,所过之处全都留下了她的血脚印,是现在,竟然如此干净,是谁替她打扫了房间?除了朱心荷还能有谁?

白千影走进客厅,侧目望着茶几之上的一个玻璃茶杯,杯子里装着碧绿金黄的茶水,水正冒着若有似无的白气,杯口聚集着一簇茶叶嫩芽,有几颗嫩芽正在缓缓地降落。

“茗香沁人心!”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应该是什么瓷器玻璃破碎了。

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小白!小白……我以为你死了……”

朱心荷紧紧搂着白千影,哭得涕泗滂沱。

“笨猪,我死了吗?”

白千影同样搂紧了她。

“呜呜……你知道……我那天看到一屋子的血,你把我吓死了,我以为……”

朱心荷呜呜咽咽,语无伦次地说着,过了好一会,她才止住流泪,哀求道:“小白!我们走吧!离开中国!我们再回到英国去,那样我不用担心有人抢我的凡默,我也不用整天为你提心吊胆,我们走,好

吗?”

“好!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白千影端着她的肩膀说道。

朱心荷这时才看清她的样子,破涕为笑道:“小白,你终于又变回原样了!”

“不知这副样子又会招来多少麻烦!”

白千影摇摇头,拉着朱心荷在沙上坐下来。

“别想那么多了!快喝点茶吧!我特意替你泡的明前茶,试试怎么样?”

朱心荷顺手就把那杯茶水端给了她。

“茶不错!你的手艺精进不少!”

白千影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兀地盯着朱心荷的脸问道:“你以为我死了,但是你刚才又怎么会泡好了茶等我回来?”

“啊?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突然一问,搅得朱心荷一阵心慌,她的睫毛闪动,脸颊也飞上了两片红云。

白千影的心不是一般的细,一下子就觉了她的矛盾之处。

朱心荷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澄清道:“小白,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死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死,你是属猫的,猫有九条命的对不对?我泡茶是因为、因为我这几天每天都会泡茶,每天我都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相信我啊小白!”

“我不会怀疑你!同样我也希望你不会欺骗我!”

朱心荷不曾料想,白千影竟然会说出如此生分的话,这话叫她感到无地自容,好像被人突然打了耳光一样难受,是,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为自己辩白?

她只知道自己的脸变得更红更烫了,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似的。

这个时候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转移白千影的注意力时,却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在敲门?

“我去开门!”朱心荷逃也似的跑去开门,拉开大门的时候还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门外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庞,朱心荷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咦,这不是小熙吗?你怎么会来……”

“我是小熙,我来找我嫂嫂!”

薛珍熙心照不宣地回答。

坐在沙上的白千影,听到了耳熟的声音,端着茶杯的手不禁一抖。抬眼望向门外,刺目的白光里果然站着一个女孩的身影。

“你嫂嫂……她不在……”

朱心荷把着门,并用身体挡在了门口,不想让她看到里面的白千影。

“不!我已经看到我嫂嫂了!你能让我进去吗?我要见她!”薛珍熙请求道。

“就算她在,她也没空理你!”

“我不相信!”薛珍熙的身体想要往门里挤,她的脑袋探进屋里,一下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白千影,只是白千影很冷很安静,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来了。

她说不上来什么样的复杂感情,又是激动又是委屈,眼泪哗哗直流,哭喊道:“嫂嫂!嫂嫂!我是小熙!你看看我,我是小熙!一年多前,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哎哎!小熙,你还是回去吧!你不知道小白讨厌你们薛家人吗?你就算喊破喉咙她也不会认你的!”

朱心荷故意和薛珍熙唱反调,拦着她不让进,还劝她回去。

“嫂嫂!你连小熙也不认了吗?你一直对我那么好,从小就照顾我,爱护我,现在,你也不要小熙了吗?我已经无家归了,既然你也不认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薛珍熙哭得格外伤心,或许真的是人生无望,只见她猛然回身,攀着护栏就要往楼下跳。

“哎哎!你不能想不开呀!就算死也挑个地方吧!”

朱心荷拉住她的后襟,扯着嗓门喊道。

“姐姐,你不要拦着我!你让我死……”

两个女人一拉一扯,场面有些失控,这时,求死心切的薛珍熙已经爬到了护栏之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回过身来,又望了一眼冷漠的白千影,然后面露绝望之色,痛苦的眼泪顺着面颊肆意横飞。

她转过身,呜咽了一声,最终闭上了眼,在她纵身一跃之际,薛珍熙感觉自己像一片树叶,轻盈单薄……

这片树叶在空中一飘一顿,又飞回了地上,薛珍熙骤然睁开眼,就看到白千影那张冷厉的脸,她的眼泪又出来了,颤声道:“嫂嫂……”

“你这样作死,你爸妈知道吗?”

白千影的话语冷得有些不近人情,她松开了薛珍熙的腰,然后走回了屋子里。

薛珍熙一时语塞,呆愣地杵在原地,直到朱心荷悄悄用手肘拐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三两步追进了屋子,跟在白千影的身后,神情委屈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大约走了十几步,白千影蓦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瞧着薛珍熙,好像从来不认识她这个人,她的眼里再没有从前那种温柔亲切的颜色。

薛珍熙的心猛然一沉,她不知道白千影后来又生过什么事,为什么她和3年前的她截然不同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嫂嫂,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装扮成白夜,每年来前童镇看我们!”

“不要再叫我‘嫂嫂’,还有,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装扮过白夜,更没有去过前童镇!”

“嫂嫂!为什么……”

“我让你不要再叫‘嫂嫂’!”

白千影突然呵斥一声,这时,她面露痛苦之色,呼吸也有些不稳,脚步也跟着踉跄两下,不得不用手撑住墙壁。

“嫂嫂!你怎么了?”

薛珍熙慌了,就连朱心荷也紧张地奔了过来,两个女人准备扶住她,是却被她推开了。

朱心荷最清楚她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小熙的出现,让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这种情况下,她必然是头痛病犯了。

白千影越过两人,摸着沙的边,绕到沙前,最终跌坐进沙里,她轻轻喘息片刻,闭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薛珍熙已经吓得不敢再说话,不停地用眼睛瞅着朱心荷,朱心荷朝她努努嘴,示意她说明来意。

“嫂……”刚刚开口,薛珍熙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白千影再生气,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我遇到了麻烦!我想请你帮帮我,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我!我不想和许岩分开,是妈妈她……妈妈她不喜欢许岩,她赶走了他,不让我们在一起,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没有许岩……”

说到最后,薛珍熙只是嘤嘤凄凄地哭着,眼泪一直就没断过,她不知道白千影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帮她,反正她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良久,白千影直起头来,睇视着薛珍熙,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我……”薛珍熙泪眼一瞪,不置否地望了望白千影,又看看一旁的朱心荷。

“哎哎哎,小白说她已经知道了,让你回去你就先回去。快!快回去吧!”

朱心荷说着就过来拉薛珍熙的胳膊,三步两步就将她推出了大门。

朱心荷再次折回头来,往沙上一靠,瞟着白千影的脸,故意唱反调说:“小白,我绝不许你再管小熙的事,他们薛家人的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就算他们跪在你面前求你,你也不要理!他们活该倒霉!”

朱心荷早已经把白千影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她知道白千影爱管闲事,你越是劝她不要过问,她偏偏会过问,要不,她就不是她了。

白千影虽然嘴上没有说帮不帮,是,朱心荷知道她肯定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了。

“唉!现在到底是什么世道啊?白叔叔住院的第三天你就遭遇了不测。这白叔叔也真够倒霉的,好好的摔了一跤,就引了脑出血,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朱心荷仿佛是自言自语,像是自叹世道的不公,又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

原本闭目养神的白千影听了这话之后,赫然睁开眼,问道:“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就是白叔叔啊,那个狠心把你赶出家门的老头子,现在也遭了报应了,摔了一跤,脑出血,生命垂危……”

“死了吗?”

白千影的脸上露出鲜少的动容之色,又问:“他死了吗?”

bsp;“死……你不是一直都很恨他,誓不再过问他的一切了吗?他要是死了,你不就开心了吗?”

朱心荷的话像一只鹅毛挠着白千影的痒处,她就是故意吊着她。

“我问你他到底死了没有?”

白千影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还没……托你的福,他半死不活,我想,你要是不亲手杀了他,他也不敢轻易地死!”

朱心荷今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竟说些欠揍的话。

白千影终于沉默了,如果那晚她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住处,说不定就能看到门上的纸条,若是看到了纸条,她说不定当晚就会偷偷赶去医院看看那个人。

惜的是,她半路遇到了埋伏,身受重伤的她能够勉强回到房间实属侥幸,根本没有注意到门上有什么东西。

朱心荷看到她的异样,虽然心中不落忍,是她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狠狠的刺激她。

以说,如今的白千影已经恨至骨髓“无药救”,只有“以毒攻毒”才能有挽救她的能。

“白叔叔勉强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他的造化大。现在他已经出院了,回到了白家大院……”

听到了“白家大院”,白千影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风光明媚的景象,是眨眼又是一片颓废惨败之象。

她不知道,那个人回到了今日的白家大院,看到满目残景后,将会是怎么样一种伤怀悲戚之情?

“别再说了……”

白千影不忍听下去,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客厅,是双腿刚刚站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跌回了沙之上。

“小白……这怎么办呢?”

朱心荷摇晃着昏厥了的白千影,心中从未如此矛盾焦急过,一方面她希望白千影能够放下过去,是另一方面她又不忍心她受到旧事的滋扰。

到底该怎么办?她要不要停止计划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