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孔,时殁生恨不得能代他病倒。

小的时候,如果他病了,仲承也会跟着生病,而那时他的病就会好转,反过来也是一样。分隔了十八年,一切难道就不同了?

也许是吧,单是相貌,他们就不像从前那般相似了。儿时,他和仲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即使是爹娘也会认错,如今除了眼睛,他们的气质、相貌都差远了…仲承一身书卷气息,温文尔雅,他却历尽沧桑,沾染了满身江湖气…唯一不被时间所改变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微妙感应,让他们在分别多年后认出了彼此,只是…不该在那样的场合,不该呀!

“仲承…”时殁生更加用力握紧他的手。

彷佛听到他的呼唤一般,言仲承突然睁开眼,反握住他的手。

“哥!你没死?!”言仲承的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

“仲…”见他清醒,时殁生喜出望外,一声“仲承”便要脱口而出,却在转念间硬生生地忍住,而且还试图掰开言仲承的手。

“哥,哥…”言仲承死命地捉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开,“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想了十八年,找了十八年,他终于见到大哥了!

“你认错人了!”时殁生忍住心中酸楚,用左手点了言仲承的麻穴,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

面对他的否认,言仲承忍不住激动地大喊:“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

时殁生不敢面对弟弟哀痛的质疑,更不敢触及他祈求的眼神,只能匆匆转身。

“是你认错了。你有大好前途,没必要硬认个杀手当哥哥。”纵使在云追日的帮忙下,皇上已经答应让他?朝廷做事以将功赎罪,然而如果皇上知道仲承是他的弟弟,是否会对仲承有成见?如果被朝臣得知,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待仲承?不行!他不能害了仲承!

言仲承激动地吶喊:“我可以辞官!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这些都不如兄弟之情!”十八年的等待盼望,眼看终于能够相聚了,没想到哥哥却不愿意…“言大人,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那天是太无聊了,所以上衙门找你玩玩,没想到你居然半路认兄长。啧,我可承受不起。”语气带着笑意,眼眶却含着泪水,幸好他背对着言仲承,不用怕被他看到。再怎样不舍,他都不许自己的声名玷污了弟弟的清誉。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那么你为何而来?”言件承紧握着双拳,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时殁生顿时哑口无言。

“你是孟衡,是我的孪生哥哥,你是,你一定是!大哥…”言仲承哽咽地呼唤他。

“我…你多保重!”时殁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承认,心一横,匆匆从窗口跃出,任呼唤声在身后逐渐散去。

***

时殁生突然离去,牟易男不免有些担心,于是等在他的房门前,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才见到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朝她走来。

“怎为了?”发现他神色不对劲,她关心地跑上前询问。

“小男…”他疲累地将头靠在她肩上,汲取她的温暖。

“你不舒服吗?”看他的模样,似乎刚经历一场激烈打斗般疲惫。

心里堆积了许多的无奈和悲伤,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将心事化作一声叹息。

牟易男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柔声劝慰:“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

抬起头,时殁生在她的脸上见到了关怀,不由得动情地拥紧她,开始诉说他和言仲承之间的事。

因为心情紊乱,所以他说得杂乱无序,但是她却很有耐心地听着,当他愧疚自责时,又柔声安慰。

许久,他终于将事情全说了出来,心情也平静许多。

他深深吸了口气,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听我说。”

“别跟我道谢,我很高兴你肯跟我说这些。”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

“你会不会觉得我…我不该那么绝情的离开?”他的语气有一丝不确定,只因言仲承的呼唤一直留在他脑海里。

“不会,我知道你是?他着想。”她可以完全理解他的心。

“不知道仲承会不会怨我…”

“他会了解的。”她松手退了一步,给他一个微笑,“等大家都忘记时殁生这个人的时候,你或许可以考虑和他相认。”

“要等到那一天,大概还要好几年吧。”他的心情好转许多,见到她微笑,也跟着露出笑容。

“那么,在那之前,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娘子吧。”她朝他眨眨眼,故作轻佻地拧了下他的面颊。

“相公有命,奴家岂敢不从?”说着,他扭扭捏捏地伸出莲花指戳了下牟易男的胸口。

她红着脸打掉他的手,轻嗔了句“没规矩”,却又忍不住被他的模样逗笑。

一时间,庭院里洋溢着情人的笑语。尾声当牟易男带着时殁生一起回到御剑门时,牟定中和林淑颖都吃了一惊,本以为女儿要娶亲已经够离谱了,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有男人肯嫁。

两人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别有企图,或许是贪图御剑门的名声,也可能是觊觎御剑门的财富,因此心里对时殁生着实有些鄙视。

等到牟易男红着脸向母亲招认时殁生就是当年躲在她房里的那个人,林淑颖态度丕变,马上对着时殁生左瞧瞧、右瞧瞧,笑得合不拢嘴,只有牟定中如坠迷雾之中,搞不清爱妻为何变了态度。

在父亲的追问下,牟易男只好将事情解释清楚。当然,她省略了时殁生因为被追捕而逃到她住所的事,也没有告诉父母时殁生的真实身份,而用云追日替他捏造的假身份北方第一帮,风帮旋风堂的精英,言孟衡…介绍他,化解了他们认为时殁生别有企图的疑窦。

虽不知云追日如何让风帮答应帮忙改换时殁生的身份,但是她由衷感激。

等她说完之后,时殁生也诚恳的向他们表明心意,并将自己对她苦苦追求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听得林淑颖连声感叹爱女的迟钝,更感动时殁生对女儿的让步,而牟定中知道他对女儿确实是真心以后,也爽快的应允了婚事,毕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实在难找,就算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于是林淑颖当场就命人准备婚礼事宜,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

半个月后…御剑门到处是喜气洋洋,里里外外都是人声鼎沸,因为今天正是牟易男迎娶时殁生的好日子。

原本以御剑门在江湖上的声名,来观礼的人就不少,再加上女人娶妻这种事没人见过,于是乎,只要和御剑门有一丝丝交情的人都兴匆匆地来凑热闹,瞧瞧御剑门有名的女少主“娶妻”。

好不容易等到了拜堂的时辰,穿著新郎袍服的牟易男和身着凤冠霞帔的时殁生在众人的期待下来到了大厅,依着礼俗拜堂,正式结?夫妻。

正要送入洞房时,却听到有人起哄要掀开盖头看新娘。

牟易男向众人作揖,歉然地微笑,“各位,不是在下不愿意,实在是我娘子脸皮薄,请你们包涵。”开玩笑!厅里还有尤刚在,若是掀了盖头,事情就糟了!唉,没想到娘竟然请尤神捕参加婚礼…“我看不是新娘怕羞,是新郎倌会吃醋!”

此话一出,人群里开始冒出笑声,让牟易男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女儿尴尬,林淑颖和牟定中连忙打圆场,终于让众人放了他们一马,顺利送入洞房。

***

好不容易等到独处的时刻,牟易男的心跳得又急又快,简直不知该把手脚往哪儿放才是。虽然他们以前也常常单独相处,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尤其一想到洞房的事,她的心就跳得更急了!

时殁生虽然也是既兴奋又紧张,不过比起她来,倒是镇定多了。

迟迟没听到她开口,他忍不住问:“小男,你不掀盖头吗?”

“啊!”被他一唤,牟易男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去,“好,我帮你掀盖头…”她说着就要掀开盖头,怎知手却不听使唤地发抖。

从红巾底下见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忍不住露出微笑,原来小男比他还紧张。

“我以为该紧张的人是我这个新娘,怎么你这个新郎倌比我还紧张?”他笑着调侃她,试着舒缓她的紧张。

“我才不紧张呢!”被他一激,她马上忘了紧张,一把掀开盖头,正好对上时殁生充满笑意的眼眸。

“我终于等到你了…”他轻喟一声,拉起她的手,正想说些感性的话,谁知她却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个样子好奇怪…哈,好好笑喔!”从没想到他扮起女装会这么…特别,就算刚刚在大厅上掀了盖头,恐怕也没人认得出他是时殁生。他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两颊还画了两团红,加上艳红的血盆大口,实在是…不知怎么说才是。

“很好笑是吗?”他装了个假笑,拿下沉重的凤冠。

“没有…哈…”她拚命想忍住,奈何笑意却不试曝制。

“想笑就笑吧。”若非云追日怕有人起哄要掀新娘盖头,提议他易容,他也用不着画成这般怪模样…也罢,如果能逗她开心,他怎样都好。

见他脸上略有无奈之色,她轻咳两声,在他身边坐下,“我不笑了。”也真是委屈他了,她实在不该笑他。“你不会生气吧?”

“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宠溺地望着她。

虽然很感动,可是要不笑真的很难,她忍不住又噗哧一笑,边笑边说:“你别看我…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他双眉一挑,笑得有些贼,“没关系,反正我也忍不住了。”

她闻言一愣,又见到他脸上那副贼贼的笑容和眼里炽热的光芒,不禁红了脸,嗫嚅道:“你…你…”

“我?”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嘛…要来个娘子扑相公!”说着就将她扑倒在**,顺手扯下纱帐。

“啊…”一声惊呼之后,只听到牟易男低声喃语:“不行…我还要…还要出去敬酒…”

“追日他们会帮忙的…”

“可是…交杯酒…”

“明天再喝…”

“嗯…”

一声轻喘后,只余满室春意,留待有情人细细品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