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广东游客轻视之色顿消,露出会心之笑,他说:“店东这番说词十分妥贴,这确是一方好砚,不知店东什么价位可以出让?”

梅玲刚想开口,金旗已经说了:“这方澄泥砚作为古玩在一般人手中不值多少,但是若是爱砚藏家必定不会太过计叫价格。”

“此话怎讲?”客人有点不懂。

金旗继续说:“这种仿汉砚是专题藏家必收品,现在真正的汉代澄泥砚再也无法寻觅,若能得到一方大有汉风的真正澄泥砚不失补白力作。所以先生也算与此砚有缘,千里之外得遇珍物。”

广东客人扬声大笑:“好,说得好!你开个价吧?”

“不还价,两万整。”

“一言为定!”广东客人豪爽地一口应允,由梅玲陪着去银行转账。

金旗亲手用棉纸包石砚装盒,临走广东客人握着金旗的手说:“店东博学多才,又很会做生意,若有机会到广东潮庆一定来我家坐坐,我收有四百多方各式石砚很想听听店东的意见,其中有几块好砚店东一定会有兴趣。”

金旗连声说一定。客人走时留下名片,买了东西出门还不忘道谢,看得梅玲满脸惊讶,忍不住说:“旗子,这个月你又有奖金啦!一千换成两万,老板该请客。”

“谁要我请客?”接口的是陈忠,还带了个人回来。

梅玲笑着,说了刚才的一段。陈忠果然欣喜,答应一定请客。和陈忠同来之人金旗也认识,是木渎一带有名的“铲地皮”花眼篓子。“铲地皮”是玩古董系统中第一环节人,满世界犄角弯弯里搜淘,不管好劣只要有年纪、便宜就收,然后细分转手卖出。花眼篓子这一行干了三十多年,不过从他手里漏过的宝贝没有上千也有过百,本来就姓花,所以认识的人都叫他花眼篓子,叫久了真正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了。

一只特大号的帆布挎包放到柜台上发出“咚”地声响,很沉,说明有货。陈忠催着:“别卖关子,快拿出来看看。”

花眼篓子嘿嘿笑着,慢吞吞从挎包里挖出一只黑塑料袋,小心地把袋里的货倒在柜上。陈忠、金旗四只眼睛立即落下嗖嗖地闪着光。一共九件东西,全是小品。最大的是只青铜烛台,残了,插扦断了半边,老东西做工一般,云座雕着一对戏水鸳鸯,几枝并蒂莲花,平时常用青铜黑中透亮。陈忠迅速扒拉了一阵,又挑了两样小东西,堆到花眼篓子面前问:“就三件,给个价。”

“陈老板就挑三件?机会难得别错过啦。其他也是开门货,全收了便宜些。”

陈忠摸出香烟丢了一支给对方,点燃,深吸一口说:“没用的东西送我也不要,这烛台不成双,又残件,我看三件一共500元最多了。”

花眼篓子扁了扁嘴,说:“500光买烛台我还不愿意,加两小,先码1200。”

陈忠甩出六张百元的,低吼着:“就600不卖就算,老子还怕找不到破烂货!”

强势是陈忠的一贯作风,花眼篓子见多了也不生气,尽管嘴里还在叽哩咕噜着,六张大团结早揣进口袋。一旁的金旗伸手抓起一片锈迹斑剥的小物件瞅半天也没看出究竟,问:“这是什么?从那里收来的?”

花眼篓子一本正经地说:“庙基里挖出来的,光福镇扩建司徒庙工人挖到的。偷偷给了我,当场就付他500。庙基里的东西能差吗!夜里它还能发出银光。”

一旁陈忠哈哈大笑,烟头指着花眼篓子的鼻子骂道:“吹,你就吹吧,还发银光?我看你是想钱想得发昏!一砣烂铜快吹成神器了,快滚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着,金旗却捏着这砣烂铜发怔。入神地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推敲出这也许是只青铜小盒,岁月侵蚀使它烂成一砣,连盒中的东西也沾在一起。盒子是废了,里面的东西呢?真能透过烂壳发出光来吗?

两位仍然在争执,争得面红耳赤是玩古董人的看家本领,有时钱就是争来的。古董这玩艺儿没标准,什么权威、专家都是人捧出来的。没标准的东东有时就靠会喊、会侃、会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