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酒一喝怀念从前

酒过三旬,这个小空间里被炒得天翻地覆了。

平平是过来人,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多少年没有这样服务了,家里来个男人,就听到外边窃窃私语,送走了客人,见到村上人比比划划,一阵说,一阵笑,被评头评脚,唧唧喳喳地。

老远还听到人们喊着:“嫂子,啥时让喝你喜酒?”

平平说:“你等着吧!”

一等就是好几年。寡妇门前是非多。

一个兽医来家里,给人家兽医倒茶,递烟,又帮着兽医拉猪耳朵,却被村上人照下了,话不多,传给儿子,又传给儿媳。

儿子儿媳都不是亲的,可那座房宅是人家的,儿媳就指鸡骂狗。

平平气了,手掐着腰,站在门口骂那短舌头的,这次她大发了脾气。

对着儿媳骂道:“我找野男人了,咋着,我的家,我想咋找咋找。那种没有人味的生活早就受够了。”

嫁出去,还想着原来丈夫,不嫁,人一辈子没有尊严。

现在她才体会到,人味回来了,家也回来了。

她倒着茶,还听着人们的逗笑,慢慢地,他也或多或少的插上几句,增添了几分热闹气氛。

又过了一阵,爸爸、二伯,还有六子,他们话更多了,喊着平平,像喊服务小姐。

平平不停地让他们使唤,唯有六子还不好意思,老是遮遮喋喋地,总是给平平留着面子。

平平说:“你们喝吧,服务不好提意见。”

爸爸笑了,说道:“嫂子,不能提你意见,你是新媳妇,新媳妇三天不做活,你一天不到,就给我们倒茶、做饭,我们真有些过意不去。”

二伯一边吃菜,心里吃摸着啥?搁往常他准要说:“黑了还给暖被窝。”

他没有说,因为他们是亲戚,爸爸却很小声音把这话露出来了。

平平撕着爸爸的嘴,笑个不停。

六子也说话了,也和平平逗着,几年了他没有真高兴,媳妇死前他熬煎了几年,钱花了,人死了,没人说话,没人做饭,家里少个女人,就少了个天。

心情没了,客也没了,喝闷酒那滋味不好受。

说着,他高兴的眼泪就留出来了。

平平也难受,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借着打水烧茶,背过墙角擦起眼泪。

唯独二伯和平平是亲戚关系,说的话最少,可他也高兴的不得了,也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他说不出来。

他们有时间没有这样高兴,是因为平常各奔东西,几个人没有时间走到一起,过年过节走到一起,总因其它事岔走了。

虽住在一个村上,你看遇到一块多难。

也不是难,主要是他们无所适从啊!

你想想,改革开放了,年轻人发家了,大胆的都腰缠万贯了,再不就是年轻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享受城市生活。

还有些年轻人他们凭一把气力,说话也壮了起来,就这些不老不少,高不成低不就,六七十年代的人不上不下。

出力时不挣钱,可挣钱了却老了,也没有可做的了。

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咋能一块高兴呢。

前段时间二伯自己出了那事,能让人高兴吗?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爸爸、妈妈都帮助他。难关过去了,他咋不高兴呢!

如今,他看着爸爸、六子,加上平平成四人帮了,四人帮是忌讳,不能这样比喻,他想到,只是没说,他笑着。

平平从厨房里又加一个菜,说道:“借花献佛,人家的菜,我的手,多提意见。”

平平看盘子的菜少了,厨房里加点,没想到啥菜也没有了,就找到火腿肠。

爸爸用筷子夹着刚端来的火腿肠,吃到嘴里,慢慢地品着,好像很有学问,能找出菜的纵深路数,最后慢条斯理地,却又忽地放下筷子。

说道:“味怪好,就是没放小磨油。”

平平笑了,说道:“不知六子这鳖货小磨油搁在哪儿。”

六子赶紧说道:“一个人生活,啥油不油,我都是胡乱对乎。”

爸爸说:“看看吧,嫂子咋不早来,老大哥多可怜哩!”

平平不好意思,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子本来是买菜用来招待平平的,平常家里没菜,早晨一碗鸡蛋茶一喝就算,中午面条加酸菜。

夜里就更简单了,方便面,火腿肠,电炉子一壶茶,一天打发了。

不是没有,那是没心,单身生活,人越过越消瘦。

一说平平来家,几天前他都准备,香菇啊,酱啊,地里的青菜早就准备了,就是不知道还缺啥少啥。

六子是个粗鲁人,平常就不记哪一宗,遇到客来只得临时抱佛脚。

这个佛脚可叫平平为难了。

平平笑着说:“改天补上。”

改天肯定能补上。

平平说:“本想再给你们加一个酸菜,市场上的调和油不好,就省了。”

二伯最爱吃酸菜,说道:“调一碗。”

爸爸说:“没油咋调。”

二伯说:“拽之,不要油就不能吃了。”

说着,他讲起先前他们几个弟兄一碗酸菜喝得晕头大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