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六子的新媳妇

他们三个谁都记得,生活困难,一瓶散装酒,一碗酸菜,弟兄几个把过酒瘾那时刻。

那次,二伯家有事,不是啥事,是去很远很远的山里割黄蓓草,黄蓓草是膳房子的,二伯还是背着掖着在半路上停了一下,回到家里他拿出了仅买的一瓶白兰地,玉芝给他们烧了萝卜丝,酸白菜,又是加了一个酸菜,弟兄三个就在小柴桌前把起了酒。

二伯为了让两个兄弟喝酒,就和六子爸爸编起了撮箕。

因为编撮箕不拧檐,把六子都喝得晕头大醉。

提起那回,爸爸还记得那次不拧檐的情景,那时他最小,二伯怕他喝醉,就让他和二伯当撮箕檐,因为不拧檐,来回都让六子喝。

六子喝醉了,玉芝又捞了一碗酸菜,他就大口大口的吃着,说着,那香劲比现在吃的火腿、鸡、鸭还香。

那时候尽管条件寒酸,心情还是很惬意的。

后来生活条件逐渐好了,酸菜只有最合意的人才能吃到。

说到这儿,二伯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起身在厨房酸菜桶里捞一碗酸菜,在案板上胡乱一剁,加点盐就端来了。

嘴里说着:“咱们不是吃龙头燕窝的人,就这,才能把我们过去的感情找回来了。”

酸菜来了,他哥们儿有些狼吞虎咽,平平忍不住了,就隆着火,吃吃拉拉的,一会一个热酸菜来了。

平平说:“酸菜加肥肉,管你吃个够。”

其实,哪来的肥肉。没有肥肉,他们大嘴大嘴吃,平平心里高兴,却也很内疚,心里想着许多事,要是搁白天,这心情再赶个大集也值得。

送走了爸爸、二伯,六子却醉了,身一晃,顺着门帮倒下了。

四周静悄悄的,好几声狗叫让平平不安起来。

她第一次喊着六子的名字,只听酣醉中连续那“我没醉,我没醉,我没事,平平我有话给你说,”让平平心烦,她又心疼起来,生着法子让六子站起,却怎么也不听指挥了,她真想叫醒他儿子,可她没有,又很长时间,她鼓足全身力气,像拉死猪样硬把他拖到**。

“就没想着这是新婚,喝那么多酒干啥?”平平暗思着,像还没揭开盖头的新媳妇呆呆地守在床边。

这盖头是接开了,全村的人都知道,六子新老婆没走,夜黑儿已经请客了。

村上的人都喳喳喳地,老早就有人在六子屋前屋后探着头,看看这个新媳妇啥样。

议论不少,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也有说新媳妇太胖了,一见就是个懒人。

正在嘁嘁喳喳,平平从屋里出来了,手提一只桶,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看了看,最后钻厕所去了。

老媳妇了,按说应该是常事,既是尿桶也不为奇怪,因为农村就是这规矩,不像城里,有卫生间,屙屎撒尿都在卫生间。

尽管一壁之隔,客人能听见卫生间撒尿声,闭着气却一吭也不吭,都是这样,习惯成自然了。

农村的尿桶尿罐看着不卫生,却还是离不了。

对于平平的尿桶,本不该第一次就把尿痛放屋里,即放了,更不该别人都起床了自己才提着尿痛往外走。

可是,时间给时间不同,人又给人不同,六子喝醉了,偏偏和人上劲,像黄河决大口,酸不溜疾带酒带饭不停地往外喷,平平收拾一遍又来了。

六子含糊不清、嚃嚃叨叨道:“平平,我没事,我没事。”

越是酒醉人越说没事,越是没事的越说自己有事,平平第一次就遇着这样的事很无奈,哭笑不得中就把尿痛从厕所提回来,狠狠地怒六子一顿。

说道:“有屎屙到尿痛了。”

说罢,自己却又心疼起来,用卫生纸一次一次擦六子嘴。

折腾足,折腾够了,六子像死猪吼起来了,不知不觉中平平睡着了,醒来,外边已经有了讥笑声,他顾不得好看不好看的就把尿痛提出去了,赶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两三个孩子朝着平平像唱戏一样:“新媳妇尿罐,糜了车沿,新媳妇尿罐,糜了车沿……”唱得平平很难为情。

一会儿六子也出来了,看看天空,树梢上面有一团云,云彩白白的,象征着晴天。

六子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一句,就和平平说道:“不知道他们啥时走了?”

平平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和六子说道:“客人没醉主先醉,把人都吃腻死了!”

六子笑不言语,半天了,把责任推给了平平,说他只管跑街。

确实回到家里是又激动又饿,饿肚用酒,又遇着自己事,劝酒劝过了,醉了。

现在想想还是值的,因为这些年,他哪有心思用酒,不是平平来,再亲的弟兄也坐不下来喝上一杯两杯。

平平说:“你们男人就这样,看见酒就像看见命,谁还管酒后是个啥样,更不说伺候你们的人是个啥心情?”

六子道:“你不也劝人家多喝几杯,解解几年来的寂寞。”

这些话是平平的真心话,守寡这些年一直是寂寞的,开个人家门没有客往来,想听到男人的醉酒声,只能在电视上去寻找了,想伺候男人却没有男人叫伺候。

夜黑儿她就一直在想,论人生真得找个人陪伴,论麻烦不如一个人随便,看到闻到男人们酣酒怪味,立马走了算了。

可当看看六子,就想起了二伯、俊伟,他们醉酒了,有个人陪伴,有个人伺候,而六子这种孤单让她不忍心了,现在走了,不正是临危不救了,是不是有些不人道了。

人道不人道,农村人可不是城里人,据说有个城里人,男人有病了,在医院里伺候好好的脑一热走了,还留下自己的女儿,别人骂她。

她说:“女人是给人家生孩子,养孩子,姓的是男人的姓。”

妈呀!真晕死人啦,这女人能算人吗?不想伺候人还花言巧语。

他一辈子头都叫铁箍子箍着,真缺德八辈子了,死了是从屁股眼灭气。

平平一想到这儿就骂那女人,一辈子在家扎老女坟,连个畜生都不如了,还做人干啥?

尽管这些年她一直没给男人伺候,可如今伺候男人却成了她的天职,不管六子咋摆叼她都无怨无悔坚守着。

听到六子如此一说,她偷眉地笑着说道:“你那死猪样的狼狈,还巧嘴说媳妇,不显死气白脸丢人现眼里。”

六子道:“再丢人不还是为了你,没有你,我上哪去丢人?”

平平正要接下去,玉芝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