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未注意到一双闪着狼样的眼神盯上自己,穿过几座秦淮河上的拱桥,指着一处浅渡:“这个渡口称做桃叶渡,相传王献之的爱妾桃叶与其妹桃根乘舟来到这里,王献之来到渡口迎接,作《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这个渡口便称‘桃叶渡’,借王献之的名声,凭一首简单不过的诗流传开。”

李煦复吟两遍《桃叶歌》,“王献之写一笔好字,诗却做得无味。”

阿莲继续摇船,泊在一处幽静狭小的巷子前:“这是大名鼎鼎的乌衣巷,当年原为东晋的王导、谢安的就住在里面。现在巷口只剩一口古井,叫‘乌衣井’。”

“王家当年是江南名门豪族,谢家因淝水之战名声显赫。”李煦不仅动容,指着岸上,“靠近一些,我上去看看。”

绿珠急道:“巷子黑,你去能看到什么?不如天亮再来。”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事事难料,昔日显贵,几百年后却是门庭冷落,空无一人。”

“大哥今晚不地道,处处冒酸气,搞得我们心情也不痛快。”小乔说,“怕不是有心事?”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绿珠心里说,“挨了一棍子,却不给人瞧,只能怪自己,可好没砸在脑袋上,否则更不知道要犯什么病。”

“回去吧,”李煦回头说,“明天抓紧时间收古玩。西京时没收到多少东西,金陵是六朝古都,想是不会让我们落空。早些走完这些地方,早些回家。”

“想家了。”小乔心里寻思,“想喜梅嫂子的被窝。绿珠也老大不小,愣是勾不住大哥。”

阿莲将船划到秦淮河上的淮清桥旁,“你们上桥,向南转过一条街就到客栈。”

“你住哪里?”小乔最后下船,凑到阿莲身前问,“没别的,明天晚上还包你的船。”

“真的?”阿莲睁大眼,“在北门桥附近,你去北门桥下找我,我在那里泊船。”想到明天的生意有着落,阿莲高兴,不仅多看几眼小乔。小乔激动,满足感在心里膨胀,气也比往常粗许多,这也算是英雄救美吧,看样子船家女儿接触人多,颇是容易搭腔说话。回到客栈,小乔睡不着,瞪着眼看月亮:月亮里面露出阿莲的脸,盈盈含笑,更让他无法入睡。

喜梅坐在灯下与月桂闲聊,月桂满腹牢骚:“小姐,那个大乔真是没劲,今天又来找我。”

“是吧?”喜梅笑起来,“他怕是闲得坐不住想找你说话。”

“我见到他就烦,尤其是那对小眼,贼眉鼠眼。曹门大街上的男人数他眼睛最小。”

“呵呵,”喜梅指着月桂,“说几句话把你气成这样?他说什么了?”

“没话找话说呗。”月桂不屑一顾,“真要让他说,他倒是说不出来。”

“你想让他说什么?”喜梅追问一句

“小姐,你什么意思?”月桂不高兴,“我可是说正经事。今天我没给他好脸色,免得他得寸进尺,也不瞧瞧自己那幅德性。”喜梅不语,心里也明白大乔配不上月桂。

“小姐,绿珠与李煦倒底是什么关系?”月桂把藏在心里话终于掏出来,“绿珠小妮子,眼里没有别人,全部心思扑在李煦身上。天长日久,敢保李煦不会收她入房?”

喜梅轻轻冷笑:“你以为他不想收她入房?你以为她没有那心思入房?可也得经过我同意不是?”

“那是,”月桂昂起头,“不过,那小妮子越长可越漂亮。不如抓紧时间给她许门亲事?”

“不成,”喜梅摇摇头,“你净想馊主意,她娘还在邺都呢。”

月桂吐吐舌头,伸手挑挑灯花,“你早些睡吧,小姐。今天做茶艺累了。”说完,起身去外屋。喜梅吹熄蜡烛,躺在**,搂着李煦的枕头,突然感觉寂寞袭上心头。

大乔还在酒肆里喝酒,他每天几乎无所事事,除在茶庄留一圈,便是回到库里擦拭铜像。大哥说过,这几尊铜像将来开古玩店时会卖个好价钱,可是“乔雅斋”古玩店至今没有正式开张营业,小乔跟着大哥,大概睡了不少姑娘吧?他端起酒壶,猛喝一口,微甜的酒顺着嗓子跑进肚子里,真是舒服,如果能泡个澡,有个姑娘给自己揉搓一番……他全身燥热,大喊道:“小二,结帐。”

走出酒肆,凉风灌进衣领,他的酒清醒许多,去哪里泡澡?寻思半天,决定去封丘门外斜街子,“翠香楼”的相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客?大乔甩开步子,不消一刻走到“翠香楼”,没想到相好的已经被人包了场子。他气不过,趁人不注意转到相好的房外,听得里面正“嘿咻”地起劲,火往上顶,一脚揣开门迈进屋里,却见自己的相好云髻散开,面红如花,眼神含水,叉开双腿缠在捕头呼延雷的腰上。大乔一见,立时转身便走,呼延雷正在兴头上,眼皮挣开,问:“那个贼鸟儿坏老子的兴?”

女人正痒得难受,双腿摇动,腻声说:“大爷,你快搞死我吧。”屋里又响起床榻的嘎吱声和“嘿咻”声。大乔心中愈发郁积却没有心情泡澡,吼着嗓子孤零零地回到南门。

熊府内。熊老爷坐在太师椅上,黑着脸问管家:“奇振又去那个骚狐狸家了?”

“是,老爷。”管家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出息的东西,”熊老爷狠狠将茶碗顿在桌上,浓酽茶水溅出来,洇湿桌上的书,管家急忙过去,用袖子沾干茶水。

“明天看见他,让他来见我。”半响,熊老爷吐出一句话,挥挥手,管家转身出去。熊老爷满腹心思却吐不出来,三司张美今天派人带话来:“如果熊老爷认为运价太高,不妨等上几个月,皇上正准备疏导泗水,到时候从大梁直通汴水,熊老爷的粮价也自然会落下来。”不软不硬的一句话,让熊老爷坐卧不安,什么意思?

要开通槽运?开通槽运之后当然南北省份的粮食都能够通过四通八达的水路运到大梁,到那时,熊家的粮行怎么办?

他站起身,恨恨地想:有谁敢挡我的路,我一定跟他鱼死网破!他捏紧拳头,肥厚的手背上青筋隐现。不过,民不与官斗,张美的面子决计不能开罪,十万石粮食么,明日先发五万石看看风声再说。他倒背着双手,又骂起二儿子熊奇振:一个丫头片子,至于迷成那副德性?

熊老爷不明白,躺在碧桃身边的熊奇振也不明白:大梁城内的女人他睡过不下三十个,可谁也不能像碧桃这般让他快活,难道真是天猫配地狗,她的那个洞正合好自己的枪?他用双握住碧桃的*,碧桃用手推开他:“没**是金*,**后是银*,生完孩子是狗*。怕到时候我连个狗*也不如。”

“说什么呢?”熊奇振不爱听,“我的人能是狗*?”

“生气了?”碧桃转身投进熊奇振的怀里,“可别到时候不要我。”

“怎么会呢?哪个女人也比不上你。”熊奇振说得是实话,他摸着碧桃的身子,“再来一次。”不等碧桃回应,狎笑着拍拍碧桃的屁股,“这次你上来。”

第二天未亮,绿珠照例在客栈照看行李,李煦小乔和小乞丐三人赶往金陵城外溧水方向。刚出南门,迎面走过一老农,满面风霜,刀刻般的皱纹,古铜肤色,粗布衣衫,赤脚穿一双草鞋,推一辆小独轮车,车上放四盆绿豆芽,车上挂一只铜铃,低头进城。李煦错身而过,听到铜铃音脆,打眼一看,大吃一惊,对小乔使个手势,然后拨马回头,拦住老农的去路。

“老伯,你去哪里?”李煦从马上跳下,“可是去城里菜场?”

“当然。”老农着急赶路,“你让我的车过去。”最近金陵人口味怪,喝鸭肠汤喜欢放一些绿豆芽,早去能卖个好价钱。

“你的豆芽不错,”小乔凑上前,“新鲜。”

老农推着车,放不下也走不了,“你们不买豆芽,借光让个路可好?”声音里透着不痛快。

“我们正好想买豆芽,”李煦说道,“卖给我们吧,价钱无所谓,不过,”他指指小乞丐,“小伙计临出门慌张,没推车,你这车子一并卖给我吧。”

老农放下车子,拿下帽子扇两下,从没见过这种买菜的人,连车带人一起买。

“多少钱?”农夫问。“豆芽新鲜,你给价吧。”李煦漫不经心,“车子的价钱也加上。木头车子,值不了几个钱……铜铃不错,也一起卖给我可好?”

“那不行,”老农摇头,“我还指望着用它招揽生意呢。他们已经习惯这个铃声,卖给你,我的菜不好卖呢。”说完,取下铜铃,拿出木棰敲几下,声音果然清脆。

“那可不一定,”李煦心里暗急,嘴上却不再乎,“换个铃不行么?我还真喜欢上这个铜铃。你也别讨价,给你五百文,所有的全卖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