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之后的叶清歌如换了个人,又回复了之前活泼的模样,她的眼里没有哀伤,明亮的眼眸如一汪幽潭,清澈见底,宁言发现,这样的叶清歌,其实很好。

“言哥哥,好饿。”叶清歌蹲在角落里嘟囔着,好像有好些天没有人来送饭了。

宁言捏了捏叶清歌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心疼道:“再忍忍。”

这干燥的地牢内,别说老鼠了,连只爬虫都见不着,除了定时有人送饭送水来外,平时几乎不见人影,而这一次,距离上次送饭的时间好像已经有好些天了。

“长街长,烟花繁,短亭短,红尘辗,挑灯回看把萧叹…”宁言靠在墙上,轻轻念着什么词。

叶清歌就蹲在宁言的旁边,歪着脑袋看着宁言,笑弯了眉眼,“言哥哥,西楚漂亮吗?”

“漂亮,玉潼关的落日很美!”宁言突然想起了玉潼关外的落日,那片夕阳下,那个女子身着一袭白袍,双手背负而立,长发飞扬,微扬着头,以一种孤寂的姿势站立着,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他早已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有过那么一抹背影。

“言哥哥想起了谁?”叶清歌望着宁言微微有些惆怅的脸,问道。

“一个朋友,她很美,却很孤寂。”宁言将那个影子从脑海中驱赶了出去。

“可是诺云那个丫头?”宁老头突然开口道,声音又低了下来:“不知道诺云那丫头寻到风舞了没,就怕风舞那丫头会胡来。”

“诺云?我知道她!”叶清歌挠了挠头,笑了起来,还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还被她踹了一脚,飞了出去,爬起来后发现一点伤都没有。”

“清丫头认得诺云?”宁老头听叶清歌说起诺云,突然来了兴趣。

“认得!她很漂亮,而且飞哥哥很喜欢她。”叶清歌甜甜的笑了起来,早已没有了刚见到于诺时,看到白霖飞对于诺好得不得了时生出的嫉妒了。

“飞…飞…飞什么?是谁?”宁老头愣了半天。

叶清歌看着宁老头有点吃瘪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飞哥哥啊,就是白霖飞啊!”

白霖飞!

宁老头挠了挠头,那丫头怎么寻到蜀中白家去了,而且还跟那白霖飞在一起!

叶清歌像是要故意揭于诺的短似的,又道:“诺云也很喜欢飞哥哥,就连我碰下都不让,宝贝得不行呢!”

“那丫头向来如此,护短得很。”宁老头也笑了起来。

叶清歌‘咯咯’的笑着,“我觉得她很好,我很喜欢她。”

“清丫头,那你不喜欢宁叔叔?”宁老头也挺喜欢活泼的叶清歌,开始逗起她来。

“喜欢,清歌喜欢宁叔叔,还喜欢言哥哥。”叶清歌拽着宁言的胳膊,晃啊晃。

宁言笑着揉了揉叶清歌的小脑袋,转过身,拨开了一旁的干草,干草下面是一块有些干硬的地面。

宁老头警觉的打量了遍四周后,挪到了宁言身侧,叶清歌好奇,也跟着蹲在了宁言的一侧。

干硬的地面上,画着一个简易的图形,做着点点琐碎的标记。

叶清歌看了看,指着一个画着圈的点问道:“言哥哥,这个是我们在的地牢的出口吗?”

宁言有些讶异的看着叶清歌,想不到这个丫头竟然能看得懂他画的简易的地图和图标,“没错,正是地牢的出入口。”

“这个地牢,我观察了很久,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牢中全是干硬的黄土,要想逃出去,挖地道是行不通了,只能从正面突击。”宁言指着那些标注的图标道:“这是我凭着之前的记忆画出来的,至于这条路线能不能逃出去,大概只有三成的把握。”

“三成?好低啊,那能不能换条路线?”叶清歌蹲在一旁,像是讨价还价般问道。

宁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北鲜大营不熟悉,这条路线还是照着以前的记忆画出来的,想换路线也没法换。”

“噢,这样啊,那就这条吧。”叶清歌无奈的嘟着嘴道,“言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会跑得很快的。”

宁言轻柔的笑了起来:“言哥哥不会丢下清歌的。”

“嗯。”得到了宁言肯定的答复,叶清歌开心的点头应着。

“咔嚓擦…”

“嗒…嗒嗒…嗒…”

地牢的走道内响起了空旷的回音,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静若无声的地牢内显得很是突兀。

宁言飞快的用干草将地上简易的地图盖了起来,被锁住的手腕上发出一阵铁索的碰撞声,顿了顿,发觉动静太大,朝叶清歌眨了眨眼,叶清歌会意的点了点头,抱起一大把的干草扔在上面后,翻身趴在了被干草覆盖住的地图上面。

“嗒嗒嗒”沉闷死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清歌翻了个,面朝墙壁,假意睡了过去。

“吃饭。”这次送饭来的不是之前看守的几个大汉,而是个年迈的老妈子,干巴巴的声音阴沉的说着,放下手中的篮子,掀开盖子,将里面的碗端了出来,三个大碗,剩饭和着干巴巴的菜叶和浑浊的汤,比猪食好不到哪里去。

宁言接过碗,唤叶清歌来吃饭,叶清歌翻了个身,看了眼宁言手中的饭后,不响,默默的接过了碗。

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叶清歌才知道,饿了,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只要不死,什么都有希望!要逃出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气逃跑,她不能拖言哥哥的后腿!

叶清歌垂着头,默默的吃着手中的剩饭,没有皱一下眉头,平静得与之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叶清歌,判若两人。

“清歌…”站在暗室外一直看着叶清歌的叶翩跹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正在吃着剩饭的叶清歌僵了僵,没有抬头去看叶翩跹,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继续吃着。

“清歌…”叶翩跹站在暗室的牢门外,望着里面那个垂着吃着手中饭菜的叶清歌,轻声唤着。

“大姐,我很好,这里的饭菜很好吃,你瞧,我都吃完了。”叶清歌扬起了脸,将手中吃完的空碗朝叶翩跹晃了晃,然后将碗递给了宁言,自己转过身,躺在干草上,打算继续睡觉。

叶翩跹抹了把泪,伸手接过了宁言递出来的碗,轻声道:“这位大哥,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清歌,清歌她还小…”那一声‘照顾’咬得特别重,叶清歌却将头别了过去。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清歌的。”宁言颔首点了点头。

“清歌,大姐对不起你。”叶翩跹哽咽着,“大姐不该将你带到这里来,自己入了虎口,还将你送进了…”

“住嘴!”叶清歌冷冷的打断了叶翩跹的话,“大姐,我在这里很好,而且还认识了宁叔叔和言哥哥。”

“清歌…”

“你走吧,我从来都没恨过你,你是我大姐,只要你幸福,便是我最大的幸福。”叶清歌垂着头,不看一眼叶翩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忍不住想扑进叶翩跹的怀里大哭。

叶翩跹讶异的看着叶清歌,她不敢相信一脸稚气的叶清歌会说出这些话,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她没想到,那一直都是单纯幼稚的叶清歌,突然间就长大了。

她知道,叶清歌杀了她的好姐妹,她恨她,恨她夺走了她的一切,就连她的好姐妹,她也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夺走了,但是,自那日在地牢内见到满身伤痕的她哭着叫她逃的时候,她发现她再也恨不起她来了,这是她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在生死关头叫她快逃的妹妹!

“走了。”那送饭的老妈子用干巴巴的声音催促着叶翩跹,叶翩跹在暗室的牢门旁磨了又磨,见实在磨不下去了,无奈,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嚓嚓嚓”石门再次关上,宁言拖着铁索走到叶清歌的旁边,将手中的纸团递给了叶清歌。

“什么?”叶清歌睁开眼,茫然的问道。

“你大姐给你的。”宁言温婉的脸庞上写满了宠溺,发觉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渐渐开始宠溺起叶清歌来了。

叶清歌接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团,展开,纸团里裹了一条细铁丝,上面还写了几个字,叶清歌细细的看了起来,看罢后,脸色攸的变了,将纸条塞给了宁言:“这不是真的…大姐她疯了…”

宁言一脸孤疑的接过纸条,在昏暗的灯下看了起来,脸上的喜色渐渐浓郁了起来。

“怎么了?”宁老头看着宁言略带喜色的脸,疑惑的问道。

宁言将纸条递给了宁老头。

纸条上写着几个微小的字:“今夜子时,地牢开,速逃。”

宁老头合上纸条,揉了揉,塞进了嘴里,和着唾沫,咽了下去后,才道:“准备下。”

宁言点了点头,拍了拍叶清歌的背:“清歌,好好养神,我们一定要逃出去,莫要负了你大姐的期望。”

“那你的铁索怎么办?没有钥匙,打不开啊!”叶清歌看着宁言被栓住的四肢,急了。

“笨丫头,你大姐不是给了铁丝吗?”宁老头轻轻的拍了下叶清歌有点像鸡窝的脑袋。

叶清歌将手中的铁丝拿起来,看了看,又比了比,沮丧道:“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啊!”

宁言笑着将叶清歌手中的铁丝抽了出来,“开锁。”利索的将铁丝插进了锁眼里。

“咔嚓”只过了一小会儿,铁锁的锁扣应声跳了出来,宁言将解放出来的一只手得意的朝叶清歌晃了晃。

叶清歌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好奇的看着那被打开的锁了细小的铁丝。

“好了,先闭目养神,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宁言轻柔的揉了揉叶清歌的发,笑道:“等出去后,好好洗个澡,我们的清丫头都要发臭了。”

叶清歌嘟着嘴,捏着鼻子道:“你们比我还臭呢!瞧瞧瞧,头发都粘一块儿了。”

宁言闻言,哈哈笑着道:“那你还穿言哥哥的衣服?!”

叶清歌别过了脸,“我就是喜欢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