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提要:谭四爷被打晕后,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也在此,他重拾了过去隐秘的忏悔……

“我儿子呢!”

“我儿子呢!”

这喊声一直回荡在谭四爷脑海里,久之不去,谭四爷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谭四爷迷迷糊糊地说着,江区则再次拿起望远镜开始追逐那片残破的灵魂。

地面潮湿,四处都是雾气,黑暗中传来一声狗吠,孤独而冷寂。

多年以前。

梅雨时节,窑镇上空浮着一层浓厚、阴暗的棉云。

周家老宅里,周老爷坐在长椅上,谭四爷从门口进来,穿过天井走到周老爷身边。

“事情都办妥了,我们明天动手。”谭四爷用打报告的口气说。

“那就好,到时候注意把教室里人清空……文乔和他可是同桌啊。”周老爷语意深重,“谭四啊,这事情不能出一点岔子。”

“如果不是惠通公司盯上他,我们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了。”

“好吧,那就这样。”

谭四爷给周老爷行个礼便走出了周家老宅。

多年以后的窑镇小巷里,被打得人事不省的谭四爷脑子里出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影像。

倒塌的废墟里,一个民工挖出一个十岁孩子的尸体。那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墟里,他的家人又在哪里,看到自己孩子的尸体了吗?

一些声音在恍惚中闪现。

给我动手!现在就动手!炸弹,我们已经把他抱出来了啊!按啊!

那我就按了啊!

轰!

怎么回事!

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哭喊声,大楼碎成了一片粉末。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快来人啊,学校的楼塌下来了啊,校工大喊着,还有一个人在里面没出来呢啊!来人啊,怎么回事。

我们用的炸弹绝对不会出一点噪音的,只要不是细致检测,只会觉得是大楼年久失修塌下来了。不管怎么说那栋大楼也有三十年历史了,塌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我们的计划就是这样:第一、在楼底下安放炸弹;第二、趁着体育课,所有人都不在把那个小家伙抱出来;第三、把尸体放进去;第四、趁着大楼里没有活人了就引爆炸药;第五、带着那小家伙销声匿迹。

好就这么办。

声音和画面开始交错,周家老宅的上空是厚厚的阴云。

谭四啊,今天周文乔说他们学校楼塌了。他的一个同学因为没上体育课,留在大楼里给压死了——看来你们偷天换日的计划成功了啊。现在那具尸体已经找到了,唐锦鸥给来的情报说惠通公司那边也暂停追踪了,你们成功了。周老爷不是非常高兴,但对于这计划还是很满意的。对了,今天我还把鬼眼老三的事情套到清朝那个术士的故事里了,如果哪天文乔要是不小心陷入鬼眼老三的局里,他应该知道怎么自保了。

老爷你对二少爷还真是很关心。

那是,这孩子命苦,而且谁叫他还是二少爷呢?你别看他小小年纪,他学起柔术和十指功夫比周家任何一个“文”字辈都要快啊,这孩子有天资。哦,对了,那个替代的尸身,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是谁的尸体呢?

是谁的尸体?挖掘废墟的民工把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除非dna检测,否则决不会知道他不是那个家伙,但这样这尸身真正的父母也永远找不到他了。

我的儿子呢?

后来就有这样的梦境,一个老妇人不断大吼着:“我的儿子呢!”这老妇人已经很老了,也不知道她是谁。这尸体究竟是谁呢?

很多年前,为了保护这那个人,谭四爷和别人一起策划了一件事。

他们要炸掉学校大楼,并伪装成大楼倒塌,在大楼倒塌前,他们把那个孩子从大楼中接出来,再放上事先准备好的尸体……伪装成那个孩子因大楼塌方而被压死在废墟中。

他们事先花钱从殡仪馆里买来一具和那孩子身材相近的尸体,作为那孩子的替死鬼。

那是具流浪儿的尸体,照尸工的说法,这孩子连饿带冻死在大街上,被送进殡仪馆的第七天晚上,有人听见冰柜里传出隐隐的哭声。有人说这是头七回魂,还有人说,其实这孩子被送进殡仪馆时,更本没有死,那晚的哭声说明那时那孩子是活着的。

但无论如何谭四爷看见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已然是一具发臭的尸体了。

那是谭四爷第一次看到这么点大的孩子的尸体。

殡仪馆有一排泛着惨白银光的冰柜,按尸工的说法,不管生前多苦或者多幸福,死后在这里都是一个样了。但如果是一个还没有死的孩子在冰柜里发出绝望地呼救呢?

没有人救他,因为头七是个晦气的日子。

当然这只是谭四爷的一个假设,因为也许这个孩子在之前已经死了,仅仅是一具尸体而已。不管他死前经历过多少恐惧、痛苦或者有多少欢乐,总之他已经死掉了,再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学。

谭四爷把这孩子的尸体从殡仪馆拿出来,藏在冰柜了,又拿布包着抱到学校,最后放进教室里周文乔边上的位置。放下尸体后他就急忙离开了,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座位上。外面是阴天,也许会下雨,必须尽早引爆炸弹,否则下雨了学生们回来就麻烦了。

放好了,干吧、

好。

遥控器按钮被按下,大楼底部一下子坍塌,上面紧跟着一层一层地落进升腾的烟里。出乎谭四爷意料地史爆炸并没有多少响声,几乎没有声音,或者是被在操场上玩闹的孩子的声音掩盖了。

不过楼倒下的一刻操场上的人都安静了。

在那以后,谭四爷会做一个梦,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从黑暗中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一边摇晃一边喊:“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你的儿子是谁?”在梦里,谭四爷反问。

“你把他放在那座倒了的大楼里了。”

头痛,谭四爷不知道怎么回答。

谭四啊,周老爷悠闲地将茶倒进白瓷茶杯中,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

没什么啊,谭四爷行个礼结果周老爷递来的茶杯,好像是没什么亏心事。我为周家做事,问心无愧。

那对别人呢,为周家做事,会得罪很多人。

那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啊。

谭四你也不年轻啦,趁有精力的时候,要想办法弥补一下啊。

这还怎么弥补啊。

周老爷笑了,不弥补,你心里要受一辈子苦的啊,想想吧。

起来啊!

起来啊你个没用的东西!

你在怕什么啊!

我的儿子呢!你还给我!我是偷了这具尸体,但他是没人要的啊。他在里面等死……你就是凶手啊!

起来!

谭四爷睁开麻木的双眼,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他嘴里。

“那对别人呢,为周家做事,会得罪很多人。”

很多年前,为寻找合适的尸体,谭四爷找了很久,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亲自动手,关照窑镇外十里所有的店铺不许帮助流浪的小孩,直到有孩子冻死在街头,被从去殡仪馆,接着谭四爷再从事先打过招呼的殡仪馆里拿走尸体。

很多年后,谭四爷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家人——一个疯女人,自从那孩子被拐卖以后她就疯了,唯一带着的只有一张大头贴大小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孩子站在阳光下的枯黄的草丛中微笑,他背后是秋天单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