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看到七头牛的话,让村里的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都不知道,县城什么时候有了七头牛。所有的人都听不懂,不知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猜测了好久,都没有能够找到准确的答案,

后来还是老人的儿子解开了谜底。县领导为了树立城市形象,在汽车站门前的广场上竖起了一尊雕塑。雕塑的样子,模仿的就是华尔街交易市场门前那座金牛,喻意为财运亨通,兴旺发达。

一头牛怎么又会变成了七头牛呢?那更简单。老人坐的中巴车和龙若海坐的汽车一个样,在车站门前不停地转圈,先后转了七个来回。老人很少出门,不懂转圈的事。就认上了一条死理,那就是在县城里一共看到有七头牛。

故事倒也简单,只是结尾有点出人意外。龙若海听了以后,也只能是哑口无言。不过有了这个故事一说,也立即拉近了两个素昧平生的乘客之间关系。

“小伙子,看你的样子,有点面生。到宁北是去走亲访友,还是联系什么业务呵?”“都不是哦。大叔,我是到宁北去报到上班的哩。”

“哦,说说看,是到哪个单位工作?在宁北,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中年大叔自诩地夸下了海口。

互一介绍,发现双方竟然还有那么一点渊源关系。健谈的大叔叫沈全瑞,在县信访局当一个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土生土长的宁北人,再加上几十年的工作实践,说他是‘宁北通’,确实不算是夸口。

再聊下去,方知道双方都不是外人。大叔是宁北公安局刑警大队长沈全斌的叔伯哥哥。当他得知龙若海是到县公安局报到后,两个人更是谈到一起来了。

双方也不觉得时间的漫长和天气的炎热,俩人就这么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称呼也改了过来,不再喊中年人为大叔,而是顺着沈全斌的辈分喊起了大哥。

“小伙子,你是不是姓龙呵?”两人聊得兴趣正浓,没有想到司机大叔也加入了进来。

龙若海感觉很是奇怪,不解地回答说:“是呵,我是姓龙。司机大叔,你怎么知道我姓龙的呵?”

“哈哈,这就对哩。小兄弟,你忘了抢我汽车的事了吗?”司机大叔听到准确回答以后,乐得笑了起来。不过他这么一点醒,龙若海顿时也恍然大悟。

他忘记了自己是坐在汽车上,兴奋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开心地连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孟师傅。”

“哈哈,你刚才一上车,我就感觉眼熟。只是你比过去白得多了,这才没有敢认。听你和沈局长聊天,才敢和你打招呼的。”孟师傅这话说得不错。那时的龙若海是交警,整天在烈日的照射之下工作,想要不黑也不可能。

“小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吧?”沈全瑞是个阅历很广的老江湖,立即发现内有玄机。在他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龙若海说出了那么一段让自己带来好运的往事。

当时,龙若海将汽车修好送还车主时,才知道司机姓孟,是宁北县人。当他掏出500元钱交给孟师傅,说是用以补偿误工损失时,老孟说什么也没有肯收下。说是警察为老百姓做好事,我怎么能再掺杂到中间敲竹杠。

事后龙若海深有感触地对同事们说道:“老百姓真的很朴实无华。只要你不是欺人太甚,他们都不会去计较。就是吃了一点亏,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们在工作中,不要说什么大道理。只要记住我也是老百姓就行。”

这么一段经历,说起来也很简单,听起来却扣人心弦。不单是沈全瑞听得是津津有味,就连后来上车的旅客也听得入了神。龙若海不好意思地说道:“别听孟师傅说得这么神奇。我是碰上了一个笨蛋罪犯,才这么沾了一个大光。”

话虽是这么说,沈全瑞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本来就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不寻常,这么一来,更是刮目相看。多年的社会经验,让他感觉得到,龙若海绝非池中之物。到宁北工作,恐怕也只不过是一种过渡或者说锻炼罢了。

既然是熟人,龙若海当然也不见外,大家也就聊得格外的热火。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以后,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乘车去宁北的目的。遂武器问道:“大叔,这两年的生意怎么样?还好吧。”

听龙若海谈到承包生意的效益,孟师傅叹了一口气。有点叹息地说道:“唉,大兄弟。这生意不好做哇,只能就这么混着过吧。能有口饭吃就行。”

孟师傅这话一说,龙若海感觉有点奇怪。听人说,现在承包汽车的人,大都发了财。为什么孟大叔却这样说哩。这中间。难道也有什么行内的奥秘吗?

“龙大队长,你是好人,沈局长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实话吧。”追问之下,孟师傅才一五一十地倒出了内心的苦水。

运输公司刚改制时,孟师傅一家东借西凑,买下了这辆中巴车和营运线路。刚开始的日子,确实是不错。没有多长时间,就还清了借款,全家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估计要不了几年,自家就能率先成为小康之家。

况县长调来之后,说是要将运输企业做大做强,要更能彰显宁北县的发展,让从业人员获得更多更大的经济利益。这么一说,大家都很来劲。

谁还会嫌钱多?能更快地进入小康社会,当然是大好事一件。从安全的角度上来说,也是有管理的要好上一些。还可以避免争抢线路的事情发生。这样一举几得的事,没有人会反对。虽说要上缴一点管理费,大家倒也愿意。

时间不长,大家就发现上了当。改来改去,最后将营运线路改成了姓张,都成了张跃进宏大集团的聚宝盆。

不管是谁,要想上路客运也好,货运也罢,都必须要向张跃进集团旗下的运输公司交费。不然的话,你只能到一边去休息休息。这一行的饭,没有你的份。

想要说理,张跃进那个大名叫张小强、绰号叫‘二狗子’的宝贝侄子,就会带人将你打出门去。想要打官司也找不到门,法院、公安局的门,都朝着张家的人开着哩。

交了管理费,真的能让业务量有所提高,倒也就罢啦。老百姓最是能够自我满足,就当少赚一点钱吧。谁知道,他们是只收钱,不管事。有什么事情想要找到他们,那还不如不找。这也就罢哩,司机的忍耐精神还是不错的,也就当花钱消灾吧。

没想到时间不长,又出来了一个‘红枪会’,要和‘二狗子’对着干。你们开中巴车的人,给‘二狗子’交管理费,也要给我交保护费。这样一来,司机们是雪上加霜,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只好忍气吞声地两头缴纳费用。

时间不长,‘二狗子’知道了这个消息。说是要保护司机的利益,专门成立了一个‘黑龙帮’。他组合了一帮小混混,和‘红枪会’开了仗。本来以为这是好事,总会要少缴纳一点费用吧。却没有想到干仗的结果却是更坏,双方都来找司机收慰问金。

说是为了司机的利益,打架受了伤。你们不慰问,谁来慰问?说到这儿,孟师傅显得有点无可奈何,泄气的说道:“照这样下去,我们这个交易不如不做,在家歇业也不会象这样倒贴老本。”

沈全瑞对这中间的情况,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涉及到县领导的事,在这种公开场所,也不宜多谈。他打了个哈哈,劝解地说道:“忍着吧,说不定过一阵会好起来的。”

孟师傅也知道这是一种太平话,但又能让人说什么呢?只好勉强笑笑说:“是哦,是哦。龙警官是个福人,我就企盼着沾他的光哩。说不定呵,有了龙警官到了宁北,很快就把这帮人给镇住。那样的话,我们做司机的日子就要好过多啦。”

“老孟呵,你还是安心开车吧,先把眼前这日子过好才是。马上就要到宁北啦,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来找你要钱哩?”沈局长说话直来直去,给孟师傅浇上了冷水。

怕什么,来什么。人若是到了倒霉的时光,喝凉水也会呲牙齿。孟师傅最怕的事,就是怕上路以后会有人找麻烦。他怕白道上的交警找麻烦,怕碰到黑道上的‘红枪会’来收保护费和慰问金,偏偏还是逃不过去。

中巴车到了宁北郊区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前方公路边上停放着一辆警车,一个交警和一个辅警站在车旁。那个辅警的业务还不错,打出了标准的停车检查手势,示意停车。孟师傅拉了一把刹车,很不情愿地将中巴车缓缓地靠边停了下来。

“孟师傅的车呵,今天的生意不错吧。”交警站在那儿原地不动,双手抱臂,眼睛朝天地抽着香烟。反而是辅警走到了汽车驾驶室的窗前。那家伙边说边用手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

看到孟师傅摇下汽车窗户以后,他大大咧咧地说道:“老朋友啦,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今天你就弄两包‘草毡子’,来给我们跳跳。其他什么‘火毡子’的事情,我帮你挡啦。”

龙若海是刑警,一听就知道这个辅警说的是当地的江湖黑话。所谓‘草毡子’指的就是香烟,‘火毡子’指的是酒,跳是索要的意思。这家伙一点也不遮掩,就这么公开地敲诈勒索。孟师傅连忙取出两包‘红塔山’香烟,陪着笑脸送了出去。

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龙若海暗自在心中咒骂着。自己也曾干过交警,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同僚?按照他的性格,恨不得当场就要发火,就要将这两个家伙揪上车来好好收拾一番。再不济的话,也要将这事给捅到县局去,好好处置一下才是。

瞬间,他脸上的颜色变换了几种,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但他想到最后,还是忍了下去。自己不是纪检督察部门的警察,没有这方面的权力,管不到人家。再加上自己又是初来乍到,不适宜出手。否则的话,很容易引起系统内部各方的猜疑和顾忌。

再说这种辅警,本来就是来自于社会各方,要想有很高的素质,也不可能。更何况,坏的根源是自家的警察哩。这些辅警虽然是些小人物,但真的惹上了也很麻烦。

龙若海曾经见过一个警察,老是被人写人民来信。写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事情,查也查不清楚。时间长了,让这个警察自己也觉得无从自辩,整天都是灰溜溜的做人。

直到一年后,写信的人酒后吹牛皮,才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是派出所的一个联防队员拉大旗作虎皮,经常在外敲老百姓的竹杠。

一次被这个警察发现后,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通。就被那家伙怀恨在心。你说我不应该敲竹杠,那好,我就整天到处泼你的臭水。说你贪赃枉法,让你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