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怪鸟渐渐消逝于西面的夜空中,帕里失望极了。他眨了眨那对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无遗憾地对齐朗说:“抱歉,主人,帕里到底没能抓住那只大鸟。它实在是太狡猾了,估计它一定是送信去了。”

“火烈鸟吗,还真挺漂亮的。”古尔夫估计在脑子里吹了一声口哨,于是,澎的一声,休金出现在了他肩膀上,“那东西也是导致鲁思露馅的一个重要因素吧?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休金可以效劳,大概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追上它。”

“不必了。”齐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不得不说,它没什么用了。”

帕里仍然一副神往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贴了过去,伸出胳膊肘拐了拐古尔夫:“帕里可以雇佣休金吗?只要不高过一百枚银币,帕里愿意付钱。”

“当然可以,你这小淘气。”古尔夫笑成了一朵花,然而他刚要向那只黑颈鸦下达命令,休金却自作主张地鸣金收兵了,澎的一声化为一股轻烟钻回了他脑袋里。

“算了吧,帕里。”齐朗轻松地笑了笑说,“别让那个吸血鬼白赚你的钱,那只火烈鸟根本不值那个价。它现在已经不再是鲁思的兽宠了,飞行能力弱了不少,战斗能力恐怕也将慢慢消退——如果你只是想要尝到鲜美的鸟肉的话,其实我更建议你试一试镇子里的土鸡。”

帕里吐了吐舌头,转而一脸媚笑地凑到了齐朗面前:“帕里这回算是立了一功吗,主人?”

“当然。”齐朗知道那只浣熊脑袋又要动歪脑筋了。却故意不去点破。仍然一样一样地替帕里点算着:“发现火烈鸟的踪迹。第一件功劳;主动要求和鲁思接近,第二件功劳;与米蓉下士配合一出好戏,吸引鲁思暴露真相,第三件功劳;假装中箭惨被活埋,第四件功劳……哎呀呀,如果不仔细算算,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已经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这么说。我该特许你脱掉那毛乎乎的短裤?”

“哦,我仁慈的主人,你实在是……”帕里刚要露出个兴奋的表情,却猛然发现主人好像正在说反话,马上就强行扭转了自己的口风:“太胡扯了!帕里绝不能同意,因为那是不文明的表现,帕里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像低等的野人那样不注意自身的形象!”

古尔夫在旁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还挺机灵的,难怪你的主人那样放心地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了你手里。”

“帕里已经是一位七段兽体的巴吉,在实力上接近于低阶斗尊,只不过他过于爱好和平。以至于大家都忽略掉了他强大的实力。”吉拉在大声解释着帕里的战斗力水准的同时,偷偷地向齐朗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麻烦到了,指挥官先生,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正在接近,而且我还发觉那股灵力中还包含着强大的火气……”

吉拉所指的麻烦,眼下刚好出现在那座小石桥上。那是满面怒容的乔安娜,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兵。乔安娜当然不是知情者,惟一了解内情的应该是露茜,而她的消息来源应该是那位一向经不起审问的大情圣古尔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乔安娜看了看死而复生的帕里,又看了看倒地身亡的鲁思,却故意把目光避开了米蓉,径直冲到了齐朗面前:“为什么我被当成了傻瓜,而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乔安娜口中的她,指的当然就是米蓉下士。

吉拉和古尔夫暗自吐了吐舌头,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相互比划着走向了鲁思的尸体,打算借着处理善后事宜的借口,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乔安娜却把身子一横,拦住了的去路。乔安娜已经被点着了火,在齐朗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所有人都负有连带责任,任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一脸歉意的米蓉慢慢地走了上来,轻轻咳了一声,想要替齐朗开脱一下罪名:“乔乔,事情是这样的……”可话才说了一半,乔安娜的一嗓子却令她的努力化为乌有:“我只听他说,我需要我们的指挥官给我一个解释。”

“你别胡闹,好吗,乔安娜中士?”齐朗在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整件事我没办法让太多人了解到,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将很难把他挖出来。”

“但那个人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乔安娜的语气仍然冲得令人难以接受,“你难道认为我比她蠢很多吗?”果不其然,乔安娜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计划本身的完美程度与周密程度,她在乎的只是她的竞争对手。

“其实……”在齐朗的眼神示意下,吉拉尝试了一下进行劝解,“那和智力没有关系,只不过从性格上来考虑,米蓉下士更沉稳一些……”

“难道是你代替指挥官做出的决定?”乔安娜瞪了他一眼,于是吉拉乖乖地退了下去。

齐朗彻底有些恼火了——被乔安娜抢白本身称不上是件太为难过的事情,毕竟他们俩曾经同生共死过,齐朗可以确定,就算乔安娜拿把匕首在自己的胸口上戳两个窟窿,他也不会介意的。但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同,因为乔安娜的矛头所指,正是那位温柔、漂亮、高贵、大方……的米蓉,而那却是齐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个决定我认为是合理的,乔安娜中士,而且我认为你的指挥官先生没有义务向你做出解释,你的责任只是接受它,好吗?”齐朗涨红了脸,有些生硬地顶上去了一句。

乔安娜那白晢的脸皮立刻变得和齐朗的一样红,而她胜过齐朗之处在于,她的眼睛要更大一些,双眼中喷射出来的火焰也更加猛烈。

“很好,指挥官先生!”她咬牙切齿地回答了一句,扭头迈开大步,不顾而去。

古尔夫偷瞄了齐朗一眼,连忙拉着露茜追了上去,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那位大情圣自认是解决矛盾的关键人物。但齐朗对此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他看出来了,乔安娜已经彻底被惹毛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当时的决定真有些考虑不周,就算不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全部透露过去,至少也该让她事先得到一些相关的消息。现在可好,那位诡计多端的娇小姐又一次进入了临战状态,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恐怕又要打响了!

在吉拉的指挥下,士兵们开始了善后工作。鲁思的尸体将被埋葬在先前为帕里准备的墓穴中,墓碑甚至都不必去换,只需刻上字样就好了。其实在那些士兵们看来,鲁思其实完全不必选择自杀的结果,因为他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行,而且,他们本身对那位混血小子也心存歉意的,因为“杂种”这个侮辱性的字眼很多人在开玩笑时都曾在鲁思面前提起过,他们或许认为那是一种亲切的表达方式,却不曾换位思考过,那对鲁思而言是多么深的伤害。

或许,鲁思就是那些克瑞登的一个缩影吧,他们都曾在这世界上获得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仇恨的种子早就在不经意间深埋在他们的体内,在外部条件的催化下,一点点生根发芽,直至最终结出罪恶的果实。

但不管怎样,克瑞登在希望军团这里安插下的眼线算是被拔除了,而且从鲁思最后留下的话语来判断,他在临死时应该已经醒悟了,估计神明应该原谅那个误入迷途的可怜孩子,不管会不会把他的灵魂引入天堂,但至少不要令他在地狱的黑暗中继续忍受折磨。

遗憾还是有一点的,因为鲁思对克瑞登背后隐藏着的真相只字未提,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令齐朗颇感熟悉的话语——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齐朗在第一时间就记了起来,他曾经见识过这句话,就在瓦切奴隶营!

那是一句蛮鬼语的留言,就刻在那间圣爱小屋的墙壁上。当时齐朗在纳隆湖畔救出马库斯后,一路逃亡北上,在途经刚刚发动奴隶起义的瓦切镇时,从那间阴森的、不见天日的石室里看到了那个留言。

马库斯当时曾经分析过,那句话应该是一个孩子留下的,留言的时间应该在二十五六年之前。这会不会说明,克瑞登口中的那位圣王,就是那个孩子呢?

那好像是不大可能的。齐朗很清楚,如果奴隶被送进了圣爱小屋,他的结局几乎是已经注定了的。他们都是献祭品,不是被送到什么火山口里,再不就是被扔到了充满辐射毒素的河流当中,绝无生还的可能,除非他在被那数千度的岩浆吞没之前,恰好被那拥有无穷法力的魔鬼救了下来,并因此得到了魔鬼的赏识,把他当成了接班人一样培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除了那些凶险万分的可能性之外,他可能还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也是九死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