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那场惊天的血战已经成为了过去。伤痛留了下来,血泪留了下来,但更多的则是希望。

根据吉拉近些日子收集回来的情报,眼下的宗浩国已经进入了风暴的前奏。尽管官家的宣传队在近些日子大造声势,一再声称,一周前发生在圣坛的变故是一些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的阴谋诡计,但同一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已经流传了开:失踪了许久的王子突然现身,抢走了王后娘娘的水晶棺,并和那些邪恶的卫道士们进行了一场空前的战斗!

被蒙蔽了许久的心智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人们开始用不同的眼光审视眼下的这个太平盛世。正是在那些不同的眼光烧灼下,伟大的姜平兄弟为自己制造的神圣光环也慢慢开始消退。正像那位公正不阿的公孙先生最擅长的那样,人们不禁要问,浮在绚光丽影之上的共和国,究竟是呕心沥血勾勒出的宏伟蓝图,还是无数谎言堆砌出的镜花幻境?那位以百姓兄弟自称的一代伟人,究竟是胸怀天下的万民公仆,还是虚伪做作的狡诈傀儡?

在这样的背景下,流窜于各地的宣讲团率先遭遇到了麻烦。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正在接受新的考验,因为他们遇到了许多热衷于提问的观众,而那些观众们所提出的问题,是他们的演讲稿上未曾准备好的。无论是上官先生们,还是宰父先生们,他们都在那些犀利无理的问题下变得张口结舌,不得不在大汗淋漓中提前宣布表演的结束。

在疑问得不到正面回应后,顺民开始向暴徒转化。于是,伟大的姜平兄弟和他的兜帽队们的麻烦也找了上来。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全国各地的城镇均暴发了一系列小规模的冲突。那些由红墙巨柱支撑起的官僚机构在摇晃中纷纷倒塌,喝骂声中,那些灰色制服里的高傲走狗开始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朱来先生说得没错,齐朗的这个计划虽然来得仓促,缺少细节,却更加直接,更加威力非凡。看来要不了多久,真正的对抗就将展开,到了那时,那位伟大的姜平兄弟才将迎来真正的麻烦。

不过在那个时机真正到来之前,希望军团眼下最为重要的任务,还是调养好伤情,调整好心态,尽快成长得更加强大。他们还是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痊愈,等待初秋的那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朱来先生留给齐朗的那张地图,并非是他一时心血**,而是因为这祥水湖中的确保留着一个重要的秘密。那是齐朗的外公罗武先生打造出来的一个神迹,其中具体的奥妙就连朱来自己也说不清楚,罗武先生在当年只把内情交代给了宋小倩,也就是董宏的母亲董大娘,据说那对提高战斗力有着极大的益处,而在另一方面,那也是拯救这世界上最大危机的另外一个途径。

朱来当然曾缠着他的小倩大姐磨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魅力虽然仍称得上举世无双,但现在已经不足以迷倒那位双目失明的老女人。她拒绝对此透露一分一毫,用董大娘自己的话来讲,她的相关记忆被一种魔力封锁住了,只有等待那个日期真正到来时,记忆的封印还会被解开。

对于小倩大姐的这种借口般的回应,朱来气愤了好些日子。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机密关系重大,尤其他似乎看出了小倩大姐的顾忌,因此也就不再施展他那过人的魅力,以免那沉寂了许多年的古井再起波澜,到时他想要收手都称得上是件难事。反正时间也就剩下一个来月的样子,耐心等待就是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齐朗几乎每天和朱来先生形影不离,除了向他请教一些修道者训练的法门,更多的则是逼着他讲述一些他的丽儿和甫哥的过往事迹。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记忆只是昙花一现般的恢复,恰恰相反,他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不过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相处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甚至零零散散的日子加在一起,大概也就两三年的样子。他们对齐朗而言,几乎就像个亲切的陌生人。

朱来很乐于替齐朗弥补那种缺憾。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相关的表述明显过于主观,尤其是在谈及丽儿和那位国王大人的结合时,齐朗每次都会明明白白地看出他脸上的醋意,看来他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为了避免更多地刺激到那位洒脱的大明星,齐朗甚至有几次是捂着嘴和他进行交谈的,因为朱来先生总是会借此来攻击他亲爱的父亲的长相。

齐朗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朱来先生占据了他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另外一个人则因此备受冷落,而那个人就是和他拼杀了一路的乔安娜。而这件事也是朱来先生主动提及的,因为他实在看不过眼了。

这一天傍晚,当齐朗和朱来一同坐到了董大娘家的餐桌前时,朱来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乔乔怎么样了?”

“她?她应该早就好了。”齐朗没注意到朱来先生问题的实质,反而拍了拍董宏的肩膀,“你胸口的伤已经没事了吧?如果你都恢复了,乔乔更应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董大娘和青果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朱来却笑了:“原来你和你父亲的性格还有些不大一样,他可比你更懂得心痛人。”

齐朗无奈地望了过去:“我拜托你了,不要总是找机会攻击你的甫哥好吗?”

“我那是欣赏他。”朱来叹了口气说,“但你没觉得你好像太过忽视乔乔了吗?”

“我不觉得……”齐朗满不在乎地回答了一句,正要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炖肉,却被青果不满地一筷子给打了下来。小吉拉被逗乐了,在董大娘怀里嘎嘎地笑着。

齐朗莫名其妙地挠起了脑袋:“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看望过她的,她很好,没病没灾的,活力十足,两天前就恢复训练了。”

“她那是装出来的……”青果白了他一眼,却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那不可能。”齐朗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你应该记得的,她那回就手指破了点皮,都嚷了两三天。如果她要是伤势还没好的话,又怎么可能放过吕嚣那小子?”

“看来我有些高估了你的智力。”朱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尤其是在女人这方面,你简直就是个白痴。”

齐朗斜着眼睛看了看朱来,很想为自己分辩两句,但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认输般地放下了筷子:“好吧,我在那方面的确是个白痴。你这个大众情人有什么要教教我的吗?”

“还懂得请教?那说明你还有救。”朱来抹了一把嘴唇上的胡须,“你知道乔乔对你的感情,对吧?”

齐朗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嘴:“是的。但那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别笑,青果,那回我是被动的——我是说,我的确对她不反感,但那说明不了什么,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朱来把整个上身俯在了桌子上,仔细地看着齐朗的眼睛:“你能准确分辨出友情和爱情?那你可是挺了不起的,我就经常把它们搞混。”

在朱来的目光逼视下,齐朗有些退缩了:“呃……我应该能的……我猜是那样的。当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什么时候会觉得很舒适……但有些时候也很头痛。”

“喔呀。”朱来挑了挑眉毛,淡淡地笑了笑,“你接着说。”

“呃……就是这样,没什么别的感觉……”头痛的感觉真的找上来了,使得齐朗自己也有些困惑了起来,“当然……也许……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对她有些好感,但我也搞不清楚……”

“嗯哼。”朱来仍然那样具有启发性地笑着,“你接着说。”

齐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董宏,但那位部下却是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完全低下了头,自顾自地和剩下的半碗米饭较起了劲。于是他苦恼地叹了口气说:“我是在回避她。因为我没办法准确地表达出我心中的想法,那里面乱成一团,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就那样乱着。”

“你那样很不负责任!”青果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嘴,“要不要和她好,你都该向她表达出来,就算你没办法做出决定,你也该让她知道。你看到了,她几乎死了,几乎永远不会知道你心中的答案,而那是她最在乎的答案!”

“对不起,我真忽略掉了。”齐朗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朱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哦……”朱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你接着说。”

“我说的够多了。”齐朗气愤地把朱来的胳膊按了下来,“我现在需要你的建议!”

“那就是我的建议。”朱来还在淡淡地笑着,“接着说。但不是对我们说,对乔乔说。人生短暂,有些事情等不得的,一定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