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连伯益都没能料到,白起竟然会承认得这样痛快,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多少还是要费一些周章的。

“白起,首领大人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暗自令人绘制地图,又秘密差遣这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奴隶随身携带着这样重要的东西,你到底是要将它悄悄送到什么人手里!”

孟青夏心知大事不妙,此时此刻,前一秒还恭敬有礼地称呼白起对上者才有的敬称的伯益,竟然索性直呼白起的名讳了,他这一番话,更像是一颗突然引爆的定时炸弹一般,将白起推到了意图谋反的位置上,现场的气氛紧绷得像是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孟青夏就是想开口,可好几次也是气息才刚刚提上来,胸腔便迎来一阵火辣,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暗自调整了许久,这才勉强能开口说出一两个字来,然而她这嘴才刚想张开,就迎来了白起不冷不热的一记眼光,孟青夏一怔,竟下意识地被他的与身俱来的王者威严所迫,生生地闭上了嘴,不敢多嘴一句……

“白起,你难道不该向在场的部族长老众臣们解释解释吗。”姒纵皱了皱眉,他虽早对白起有所忌惮,可这到底是部落最为重视的秋祭,前来参加秋祭的部族重臣不少,他们都是各自封地的领袖,甚至于,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来自其他氏族的使者,姒纵的年纪虽然大了,可还没到老糊涂的份上,白起到底是他的儿子,即便他真的要治他的罪,拔掉他的爪牙,也不是在这时候,免得让人看他们姒姓夏后氏的笑话!

对于这个结果,似乎也正在白起的预料之中,伯益,到底是太年轻气盛了……

“父亲大人莫不是认为白起身为您的儿子,存了谋反之心不成?”白起的解释实在是太过云淡风轻了,但他语气始终温沉从容,不急不迫,英俊的脸上那双美丽得如蓝宝石一般的幽眸噙着一抹让人心惊的王者锐气,那是一种让人无端端欲信服的威严,这个男人,就像年轻而又自负的天神一般,那凛冽却又气定神闲的王者霸气,让人不得不忌惮三分。

“首领……”

“伯益,你做得很好。”伯益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姒纵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此刻姒纵本就不如往日锐利的鹰眸已镀上了一层混浊的倦怠,但这毕竟是驰骋中原的部落领袖,昔日的王者再年迈,也还是个王者,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喜怒,姒纵的神色也有些不耐了,就连他这个做首领的,尚且都得耐住性子,而伯益,始终太年轻了,也沉不住气,仅凭如今的伯益,远远不是白起的对手:“行了,即便是天大的事,也得放到秋祭结束后再谈

。白起说得有理,这一张地图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这个孩子闲来无事画着玩的,毕竟,谁也没能断定,这张地图画的,就是真的。”

会叫的狗通常不怎么会咬人,最可怕的是那些一声不响却怀着斑斑野心的狼,伯益和白起这两个孩子的性子,截然相反。

伯益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这个意气风发养尊处优的少年,恐怕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一口气,分明证据确凿了,却仍然耐不得白起如何,可伯益身边的那名亲信褚士便显得更加明白事理,他已知今天无论如何是扳不倒白起的,索性擅作主张替自己的主人表了态:“首领大人说得有理,伯益大人不过是太关心部落和首领您的安危了,关心则乱,这才言语冲撞了些,险些冒犯了白起大人,还请白起大人大人有大量。既然那小奴隶是白起大人的人,我看她伤得也不清,就算是等到秋祭过后再审此事,也得先把伤治好……”

对于褚士的话,姒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也有道理,白起,既然是你的人,你便先将人带回去,找人给她看看伤,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可别让人先死了。”

姒纵如此开口,大概也算是替伯益找了个台阶,白起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就连白起身后的湛都长长松了口气,只余下那小奴隶一脸纳闷和茫然,大概她做梦也想象不到,今夜的戏码该有多刺激,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此事白起竟然缓缓地弯起了嘴嚼,湛蓝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比之刚才还要凉薄的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道:“父亲大人是仁慈的领袖,可既然事情还没查清楚,我看,还是先将这不安分的家伙关押起来吧。”

关…关押?!

这才刚刚把一颗心放下来的湛立即颤了一颤,冷汗直流,一脸目瞪口呆,白起大人虽然护短,看来也是有脾气的人……

这明显,就是有意要那倒霉的小家伙吃些苦头罢了,要知道,白起大人待她不薄,她却仍敢逃跑,就这一点,白起大人还没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