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号角将她淹没了,喉咙里的空气渐渐地被抽离,孟青夏的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意,眼前渐渐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赢了,她才是最后赢的那个……九夷人不会再有本事卷土重来,这场战争导致了强大的东夷联盟土崩瓦解,整片广袤的中原大地,甚至是那些漠北大大小小的氏族,没有人会不知道孟青夏的名字,就是这个疯狂的狠心的女人,竟然就这样,导致了一个强大政权体的倒塌。

她不是个政治家,因为没有哪个政治家,会视人命为草芥,枉顾族人的性命,只为了将对方逼入死地,她只不过是在泄愤罢了,就像那个掀起了这场惨烈的战争的绛一样,她只不过是拿整个九夷在泄愤!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是没有人可以忽视,的的确确,是这个女人,一个娇弱得甚至连把刀都拿不起的女人,轻而易举地让一个强大的政权体土崩瓦解,甚至有人怀疑,她会成为第二个绛,不,或许,她比绛更可怕……

可怕吗……大概人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娇弱的女人会有什么本事把一个强大的政权体都弄垮了,此刻的孟青夏脸色苍白着,闭着眼睛,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瘦得下巴都是尖削的,身子娇弱得即便是将她抱在怀里,都会担心会因为用力过度,将她柔弱的身子骨给折断了

睡着得她,安静得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看起来有些可怜,滚烫的身躯还发着烧,病得正严重,那张苍白的小脸,简直没有半点血色,白起将她从九夷人那带回来的时候,她浑身甚至还是湿漉漉的,在这样寒冷刺骨的时节……

此刻她被裹在厚重的斗篷里,一只有力的大手正紧紧搂着她,大概是身下的马儿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暴躁和急迫,聪明如骄火,像是闪电一般奔跑着,好像灵敏的骄火一向有种通灵的本事,它知道,再不快点,说不定那个家伙就会死了。

大火烧了整个九夷败逃之军驻扎的营地,孟青夏的身体忽然从那永无止境的冰冷和黑暗中被抽离了出来,熟悉的气息忽然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她大概是做梦吧,竟然梦到了白起了,此刻正将她从那黑暗中拽了回来。

事实上,孟青夏如今这么做了,就没打算能活着再见到白起,可她心中仍是存了些贪念的,在她杀了这么多人之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白起……在这场灾难过后。

不是都说了吗,人在快死的时候,灵魂都会来到自己最想见的人的身边,即便是做梦,孟青夏也不怎么甘心错失了这个机会,她和绛所贪婪的东西不一样,可说到底,有时候她的确比绛还要贪心一些。

这股贪念,忽然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力量,迫使孟青夏在那种昏昏沉沉的境况之中,竟然还是努力地,缓缓地,挣开了那黑暗,撑开了自己的眼皮,她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好像到了这种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一些,是了,她感觉得出来,包围着她的,是白起身上的温度,那安心的感觉,是白起给她的……

孟青夏感到自己的身体正颠簸得严重,寒风呼啸,速度很快,但那寒意一点也侵袭不到她,她睁着眼睛,意识尚有些模糊,但那双漆黑的水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像是个懵懂的婴孩一般,就算脑袋里空空如也,可目光却仍是流露出了无比的依赖和贪恋,落在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容之上。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白起冷峻得不能再冷峻的侧脸,那轮廓深邃而棱角分明,覆盖在一层冰冷之中,就连空气,都随着这个男人冷峻和暴怒的情绪而变得冰冷了起来,就连孟青夏见了,都有些畏惧呢……

“白起……”

虚弱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间溢出,但顷刻间便淹没在了风中,那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可白起,却仿佛是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孟青夏看到了白起冰冷的蓝眸里狂风暴雨般的愠怒和威严,她都没见过这么生气的白起,就是那日,白起将她从礼容那带回去的时候,她都没见过白起像现在这么生气,可怕得好像要把她给吃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孟青夏的确是糊涂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还说出这种会惹怒白起的字眼,可若不是如此,白起怎么会这么生气呢,他生气,定是因为她又说谎了啊,从前她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逃跑的事,她不断地想要逃离白起身边,因为那时候,白起对她而言,是最危险的存在啊,可现在,她怎么会想着逃离白起的身边呢……

但是白起一定不知道吧,他知道的,仅仅是在她一口咬定再也不会再做出逃离他身边的事情以后,还这么做了,或许这一回,会逃离很久,很久……

白起一定是气坏了,孟青夏感到有些委屈,她已经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彻底把逃跑的念头打消了啊,天知道她是多么的没出息,她都忘了自己当年的信誓旦旦,都忘了当年自己的那点骨气,她现在,沉溺于现实的温暖,哪怕是永远地躲在白起的羽翼下,依赖着他啊。

“你死不了!也休想死!”白起恼怒的声音几乎是暴喝出声的,他搂着孟青夏的大手越发地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再也逃不了,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都给捏碎了,那冰冷的声音,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暴怒,席卷着她,他的脸色也冰冷到了极点,森冷的话语,像是要刻进了孟青夏的骨头里:“就算你死了,我也会用这世上最恶毒的咒语,令你生生世世,逃不开这个轮回!即便你逃得再远,逃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把你抓回来,重新带回我的身边!你就是死了,也休想摆脱我,你永远,是我的人,是属于我的!”

“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孟青夏嘀咕道,就像在与白起撒娇那般。

“你忘了,我的臣子中,有了不起的巫师。你不会有事的,青夏。”破天荒地,白起竟然在这时候,仍是不忘了哄着这个孩子气的小女人。

直到此刻,孟青夏才忽然笑了,果真是颇有孩子气,她就知道,白起是不会真的生她的气的,就算白起再生气,也还是不忘了哄她啊……倒是她,有些生白起的气了呢,他把他送她的蓝色玉石都给摔碎了,后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想了无数种办法,都没能将它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真的好可惜,那么漂亮的玉石,那蓝色,就像是白起温柔的眸色,这还是白起送给她的,作为妻子的象征呢,现在都摔碎了……

“咒语……嗯,微生说不定的确会有那样的本事

。说不定可以将弄坏了的东西,也变成和原来一模一样。”孟青夏微微地弯起了嘴角,她险些都忘了,其实她就是这样被带到了他的身边的啊,那永世的轮回,说不定都逃不开呢,真好,孟青夏忽然感到,这不是诅咒,这是这世上,对她而言最好的东西。

“青夏,不准死,坚持住。”白起的声音忽然放缓了:“等我带你回家。”

“嗯……白起,我还不想死。”孟青夏点了点头,依偎在白起的怀里,她屈从于这温暖,贪恋着这温度。

……

在春天到来之前,这场耗了一整个漫长冬季的战争接近了尾声,昔日强大而傲慢的西域霸主九夷联盟忽然间分崩离析,化作一团散沙,九夷首领晏殊遭遇了部下的背叛,死伤殆尽的九夷旧部以晏殊首级为祭,向白起投降,并割让南部八郡,每岁上贡,献子民为奴,牛羊骏马、珠宝珍物为贡,九夷人退居漠北深处,俯首称臣,不敢渡黄河半步。

战败的氏族和没落的部落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权力变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昔日的贵族将会沦为卑躬屈膝的奴隶,九夷溃不成军,不再维持昔日的联盟体,他们向白起俯首称臣,却又远没有那些臣子的权利,他们的年轻人不会获得与中原人一样的运气得到赏识,往后的每一年,他们还必须将自己的子民,当作奴隶一样上贡给那些中原人,奴隶将会被公然买卖,像是物品和牲畜一样,毕竟贵族们一向很重视自己的私有财产。

夏联盟在这场战争中扩张了疆域,获得了九夷人的臣服,然而这场恶战,即便是对胜利的一方,也仍是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损失,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死伤是前所未有的惨烈,而这时候,正是那些感到受到威胁的漠北氏族们正蠢蠢欲动的时候,也同样正是对整个夏联盟来说,百废待兴,恢复元气的时候,通常在这种紧要关头,白起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

孟青夏醒来的时候,浓重的药味都将她折腾得就连呼吸都使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