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囚牛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在霁等人的示意下,湛自白起手中请过了那段绸信,阅闭,竟也是面色大变,犹豫着抬起头,看了看在场的几位大人,又看了眼白起身旁的孟青夏,然后方才向霁他们转达了九夷女巫在绸信中的要求:“若联姻一事能成,九夷女巫绛,希望青夏大人……能远赴西域,守护着尚在襁褓中的九夷女巫继承人,永不得踏出神山一步。()”

这样的要求……分明是在挑衅!绛想必也是知道,那巫蛊的利害,联姻之事必不能再拖下去。

“今天的事,就暂且先到这吧。”尴尬的沉默之中,还是微生十分符合时宜地提出了请求,这一变故,的确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请白起大人下令。”囚牛看了眼提出暂且将今日之事滞后的微生,义正严厉道:“请您为了大局着想,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啊!联姻之事,势在必行!成就霸业的路上,哪里会没有牺牲!即便是白起大人您,也应该时刻以大局为重,以拥护您的子民为重!”

“囚牛。”白起蓦然皱起了眉,冷下了脸来,他看起来也是神带倦意,情况并不怎么好。

“白起大人,您请听听囚牛大人的忠诚之谏吧。”很久没有说话的霁,竟也是立场异常坚定地奉劝道:“即便只是权宜之计,您也应该率先以当下的局势为重。联姻之事不可再拖,您自己的身体想必您比谁都要清楚是什么情况,消息传了出去,只怕要天下大乱。眼下九夷咄咄逼人,您切不可因为私心……”顿了顿,霁满含深意地看了眼白起身旁的孟青夏,继续说道:“做出折损您英明的事。”

孟青夏感到自己的心,也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紧紧地咬了唇,但她的表现,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优秀,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可以在这种时候,仍勇敢地站在那,没有逃避,没有溃不成堤,她的背脊绷得直直地,绷成了一条直线,手脚也好像都陷入了冰窖里,冷得没有了知觉

毫无疑问的,霁和囚牛都是忠于白起的大臣,他们在长老院里说的话,不仅意味着作为白起强大的支持者的分量,同样的,也是站在了支持白起的立场上,做出的明智的谏言,比起夏的安危,还有眼前这陷入僵局的局面而言,儿女私情,的确是太微不足道了,而比起牺牲她孟青夏一个人,就可以避免陷入更糟糕的局面,避免让夏迎来一场对他们很不利的冬季战役,一个女人实在算不了什么。

白起蓝眸一沉,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浓不淡,但任谁都听得出来,白起已经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这位年轻而又充满了手段的统治者,平静却又不容置疑地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出现了变故,我自会有别的安排。”

霁的话锋一顿,但在白起面前,他还是深深地看了白起一眼,然后终止了方才的话题,退让了一步:“既然您这么说了……那么我便先退下了,作为臣子,霁理当信任您的每一个决定。这也是……当日我决心追寻您的麾下时,做出的承诺。”

看得出来,一向忠诚却又固执的囚牛尚还有些不能罢休,但却也是在霁的劝说之下,向白起告退了。一时之间,大殿之内,除了白起和孟青夏,便只剩下静静地垂立在那若有所思的微生和正要退到殿外的湛。

见霁和囚牛都已经告退了,孟青夏看了白起一眼,然后微微弯起了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其实霁大人他们说得也的确是实情,自打我来到了这里,我就一刻也没有忘了提醒自己,总有一天,会遇到最坏的情况。夏与九夷联姻,看起来的确是势在必行,你何时要将我送到九夷去?”

“孟青夏。”白起的脸色顿时阴沉莫测,扣住孟青夏手腕的大手,也越发地用力,如钢铁一般,令孟青夏生疼,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在白起手中发出了咯吱咯吱即将要碎裂的声音,白起的蓝眸是突然间冷下来的,锐利得像刀锋一般,他突然用力,将孟青夏的身子带向了他的,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暗哑而又复杂:“今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听到,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又是这样的话……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吗?

孟青夏咬着唇,那殷红的唇儿几乎都要被咬破了,她黑色的眸子闪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今天她在白起这儿,总是竭尽所能地令自己理智而又平静地处理着自己的情绪,但此刻,她终于是别过了头,纵使她的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口气了:“你这般哄我,倒好像我是个傻子

!难道刚才我亲耳听到的事实,也是因为我太傻了,听错了吗?!我就算是傻子,却也不是聋子!而事实是……”

孟青夏用力地想要从白起的大手中挣脱出自己的手来,这若在平时,她是断不可能做到的,然而此刻,白起那冷峻的眉宇间分明已经有些不寻常地紧紧皱了起来,细细密密的冷汗也自额间冒出,他撑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握紧,手背上,甚至已经有青筋冒起,以至于孟青夏轻易地让自己的手腕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出来时,他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冷着声命令道:“青夏,不要再闹了。”

孟青夏深吸了口气,也的确让自己的语气克制了些:“白起,我并不想与你闹,想必这时候,你也头疼得很,我说的,也是认真的……出于大局,你舍弃了我,我也并不怨恨你,只恨我自己,误打误撞来了这里,总是要认命的。你的身体……先前我曾说过的话,就忘了吧,本来就该由绛那样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

白起深邃的蓝眸中闪过冷意,而此刻,那大殿的火烧得正旺,而他眸如寒刀,和那熊熊的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那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冰火两重天:“胡说些什么,我还死不了,这件事情,你就不需要再操心了!”

孟青夏到了现在,不可能还察觉不出白起身体的异样,她顿了顿,意图上前搀扶住白起,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然而她只觉自己喉咙干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脚下也生生地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她的手心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那冷硬润泽的玉石,正是白起曾嘱咐她要好好保管的,她也总是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此刻的她,已经尽可能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理智而又冷静:“白起,我并非在与你闹脾气,霁和囚牛的话,不无道理,况且……你若真的死了,我不是也得跟着陪葬吗?与其如此……”

白起纵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可若一个人心生了离意,一个人已经坚定了心意,要做的事,他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

这个倔强的小女人……她的脾气,比囚牛还犟。

“青夏。”白起终于抬起了阴翳的双眼,冷声喝道,他好像一眼就穿透了孟青夏到底在想些什么一般,白起高大的身形蓦然起身,他一把将孟青夏带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大手牵制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着他,然后低喝道:“来人

!将她带回寝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别想离开那个地方!若是敢逃跑……打断她的腿!”

“白起大人……”

“白起!”孟青夏眸框一红,竟也是恼怒出声,她几乎要将自己手中的所谓的定情的玉石丢还给白起,没有人……可以这样的霸道!分明是他,分明是他已经要舍弃了她,然而现在,他为什么又光冕堂皇地训斥她,软禁她,就好像,一切都是她听错了,看错了,会错了意一般!

孟青夏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她虽不喜欢杀戮,不喜欢流血,可她毕竟是自私的,她有自己的私心。然而如今,联姻这样的事情,涉及政治,也涉及白起的性命安危……他分明已经舍弃了她,而她也不得不因为考虑到这些,心甘情愿地被舍弃,甚至还要尽可能克制地奉劝他为当前的局势着想……都已经这样了,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再做到什么样呢……

白起的大手一握,已经彻底在半空中禁锢住了孟青夏要丢掉玉石的那只小手,冰凉的触感渗透进他的手心,那美丽的蓝色,就像白起的眸色一般,白起的眸光一顿,但还是狠下了心来,松开了孟青夏,严厉地喝斥道:“湛,还愣着做什么,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把她带下去!”

“白,白起大人……”

湛此刻的声音,并非因为白起大人的命令,而是因为……此时此刻,白起大人的身形踉跄,握着那块玉石的手心里,也分明因为太过用力,而流淌下了鲜血,他紧紧皱着眉,脸色也出现了异样,高大的身形,竟是当场跌跪在了地上,身形也沉沉地往前栽去,就连孟青夏也慌了,慌忙地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支撑着白起倒下的身体,惊慌失措道:“白起,白起!来人,来人,湛,微生!”

该死的,在这时候,竟是发作了!

此刻白起的俊脸仿佛也已经彻底地冻结了,那强烈的侵略感游离至了心脏,嘶咬着他,白起手中沾血的玉石,甚至都已经被他强大的力量而捏碎,四分五裂地沾着他的血肉模糊,跌落在了地上,而白起的脸色也是阴沉莫测,在这时候,仍是瞳眸锐利如刀锋,逼视着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声,霸道而又威严:“休想逃,也别擅作主张,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