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夏完全在不能熟练掌握这门已经消失的远古语言之上吃了大亏,以致于在湛那儿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人就已经被不由分说地推进了浴殿,孟青夏只觉湛在推她的时候一定没有注意什么叫分寸,她简直是被人扔进去的,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企图挽回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只可惜……啪地一声,孟青夏整个小小的身体便毫不留情地摔倒在地,面朝下,胸腔一阵剧烈激荡,疼得她眼冒金星。

待她好不容易适应了环境,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的时候,孟青夏顿时怔住了,只因这石砌的殿室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汽,石殿的壁上有发亮的石头,或许是某种珍奇的矿石,微弱的光晕勉强照明石殿,打散在雾气里,只余朦朦胧胧的一片,这水汽蒸腾成白雾,一碰上,就沾湿脸面,雾气中,有淡淡的浴盐的味道,脚底下是轰隆轰隆极其轻微甚至于不仔细根本就无法注意到的震动,像是有十分具有活力的水脉就藏在这脚底下的地面里

白起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她早就惊叹过禹康的鬼斧神工了,白起不仅会外河护城,甚至将温热的水脉引进了浴殿里,供自己享用。

这里的水汽太浓,孟青夏长长的睫毛上都沾上了小小的水珠,她一脸茫然,甚至都有些辨明不出方向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充斥着耳膜,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出入,避免自己再摔一跤,流水声忽然清晰了起来,孟青夏几乎看不清路,可就在此时,这寂静得充满水的回声的浴殿里,蓦然响起了一声蛊惑人心的低沉声音:“谁让你进来的。”

是他……

慵懒,漫不经心,又不乏其中让人不敢忽视的,天生的威严感。

孟青夏的脚下一顿,吓了一大跳,险些就又要在这个鬼地方摔上第二次了,她像是被人当场戳穿的窃贼一般,居然心虚地僵在了原地,紧张地东张西望,目光所及之处,仍然是一片蒸腾的雾气,可她就算什么也没看清,仍旧涨红了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支支吾吾地发出了陌生而又生硬的字眼:“我……”

雾气中,唯有那一双幽蓝的深邃眼眸,他的目光,像雄鹰的狩猎一样准确地擒住了这个心虚得红着脸的孩子,就在这雾气之中,那道修长高大的身影从里面渐渐地走了出来,清晰了轮廓,这个男人,显然是刚从水中起来的,以致于他的长发仍向下滴着水,身上也只披了一件宽大的亚麻长袍,随意又慵懒,甚至露出了一大片胸膛的肌肤来。

白起本就高大,从水中出来的他,比起在外风尘仆仆的那位威严的王者,更多了几分令人惊叹的优雅,他的神态淡漠而慵懒,俊美如斯,深邃的俊容之上,同样覆上了大胆的水汽,顺着那轮廓往下滑,他薄薄的长袍之下显然并没有多余的衣衫,隐约中,一览无余他的高大健美。

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孟青夏最为忌惮的人!他从雾气中走来,像在看一个出丑的猴子一样居高临下地垂眸审视他,孟青夏的个子,在她面前,就是个只能仰视他的小矮人!

好半天,孟青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竟也被震慑住了,忘了逃跑。

看这孩子如此无辜的反应,白起如罂粟般危险的蓝色幽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挑了唇:“湛喜欢擅作主张的毛病又犯了。”

果然,他一眼就看透了湛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既然知道……”孟青夏涨红着脸,慌忙收回视线,转身要逃,她可无法和这个危险的统治者对视太久。

“既然来了……”

属于白起的低沉悦耳的嗓音再一次响起,但孟青夏可听不出悦耳不悦耳,她倒觉得,更像一桶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只听他漫不经心地丢下了一句“就待着吧”,紧接着,大大的衣袍便当头朝孟青夏扔了过来,恰巧砸到了她的头上,将她整个人覆盖住了,遮挡了视线,因为这东西沾了水,显得十分厚重,来得让孟青夏猝不及防,差点又要栽一个大跟头。

孟青夏手忙脚乱地扯下了头上厚重的衣袍,呼吸才稍微自由了些,长长吐了口气,抱着那东西,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白起已经不再理会她,背过了身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要侍奉他擦身更衣……

这里可是白起的地盘,孟青夏的胆子显然没有在外面时那样大了,犹豫了半天,还是磨磨蹭蹭地上前,双手有些哆嗦,脑门正在充血,好在这里雾气浓厚,她的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看,埋头跟在白起身边,为她捧着衣袍。

她才一靠近,便带来一股不怎么让人喜欢的气味,白起忽然皱起眉来:“你身上这气味……你从哪里过来的。”

孟青夏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咬着生涩的字眼回答道:“西面……那里有很多女人。”

“哦,那些女人……”白起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警告了一句:“那里暂时还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我在那里交到了一个朋友……”想到昆白分别前哀求她常去看她的模样,孟青夏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个危险的野蛮人说得太多了,忙闭上了嘴。

“朋友?”不料,这话落入了白起的耳朵里,却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他眼中是微微的轻嘲笑意,孟青夏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个天真可怜的孩子,他的唇畔忽然向上勾起了一个莫测的弧度,嗤笑他:“这世上,可没有所谓的朋友可言。”

那英俊莫测的年轻面容之上,慵懒邪肆中带着一种蛊惑,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