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 第四章(9)

就在兰女逃走之前的一个晚上,知青们正要开饭时,陈成把兰女领进了灶问。他给姑娘盛了一碗饭,然后,当着所有的人,他大声地问钟伟光:“你说心里话。这姑娘是不是长得挺漂亮?”

大家都停止了吃饭,惊愕地望着陈成和兰女。

钟伟光懵懂地点点头。

“那好,今天由我做主,兰女以后就算是跟了你了!”

陈成强横地说,“你可以打她,也可以杀她,便不许扔掉她,而且要想办法给她饱饭吃。”

“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不要……”钟伟光的脸涨得又紫又黑,脖子上的青筋拧成一个粗大的结块。他显得有些惶乱,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必须要!”陈成的神色突然变得凶狠、暴戾。“而且,她也只能跟着你!第一,她必须找个人家,求一口饭吃;第二,钟伟光,她救过你一条命;第三,你应该找一个正经女人,别整天在一个老卖炕的女人身上胡混,给北京人现眼!”

“陈成,你欺人太甚!”申金梅愤怒地尖叫一声,扑过去揪扯陈成,被他用胳膊一抡,远远地搡到一边去了。

陈成的目光仍凶狠地死盯着钟伟光的脸。“对那个老女人,你可以当妈供着,但不许上她的身!”她说。

钟伟光的嘴唇抖动的很久,才低低地吐出几个字:“陈成,**你妈!”

陈成点了点头,随即,他的拳头重重地击在了钟伟光的面门上。

以后,关于兰女的事,他在知青中再也没有提起过。

似乎是在演戏,或者说,是某种预谋的一个必备程序。

进入娘娘沟的第一天夜里,陈成就认识了兰女。当时,他揪着兰女的头发把她拉进了男知青住的窑屋里。

他先去找了大队支书南奎元。奎元拒绝套车把受伤的知青送到都督堡去。“40里山路哩,沟沟坎坎,牲口有个闪失算谁的?全村人都指靠这几头畜生吃饭哩!”他懒得正眼看这个新来的知青,乜邪着眼睛望着天。天已经黑了。

“如果人死了,算谁的?”陈成怒冲冲地低吼道。

“谁死了算谁的。这沟里年年都死十几口子人,怎么死的都有,谁还给他们抵命吗?”

“如果死了一个北京知青,你这个当支书的,就得偿命!”

“操!”

陈成不再说话,愤愤地从腰间拔出了匕首。站在奎元身后的民兵连长郭杆子和其他几条汉子也把叶形尖刀握在了手里。

谁也没敢动手。最后,奎元又低声骂了一句粗话,这一次是骂郭杆子,然后就带着陈成去找赤脚医生兰女子。

兰女家的窑里没点灯。陈成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时,只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竟一下子没分辨出她是男是女。

他想揍她。因为现在只能指望她去救人命了,她却只是一个未及长成的孩子。

走出家门很远,她才想起没带药箱子,又急惶惶地回去取。陈成当着奎元的面,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伤势最重的是钟伟光。他的两腿根叉处肿胀成一个巨大的黑紫色血团,像一只小足球似的悬吊在那里。表皮被撑鼓得又亮又薄,近乎透明,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绽裂开。一旦血泡破裂,内里的东西泄淌出来,作为一个男人,钟伟光这一生就完了。

兰女完全无用。她甚至不敢看,身子哆嗦成一团,使劲向后缩,两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陈成。她怕他再打她。

“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陈成怒骂了一句,抓小鸡子似的把她揪住,捺着她的脑袋往钟伟光的伤处凑。

当她的脸几乎都要碰触到那个血团时,她哭了。

“赶快给他治伤!”陈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她开始操作。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眼睛也躲躲闪闪不知往哪儿看,一小瓶酒精全浇在了钟伟光的伤口上。

他惊天动地地惨嚎了一声,身子腾地从炕上横蹦了起来,随后又重重在砸回炕面。接着又蹦了起来,又是尖声惨叫。

几个人扑了上去,一阵拼命的扭扯厮掳,总算制服了他。但是,血泡已经开始破裂了。表皮上绽开几条缝隙,黄的、红的**开始渗漏出来。

陈成叹了一口气,决定由自己动手。他拔出匕首,用酒精棉把刀刃擦了擦,对钟伟光说:“伟光,是死是活,全看你的命了。”说着,他一刀戳了下去,刀尖快速地钻进血泡的表皮,浓稠的浆液顺着刀身流淌下来。

他缓缓的拔出刀。但是,**似乎被内里的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再向外流。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办法,又准备下第二刀。

这时,他的手臂突然被兰女死死地抱住了。他一怔。

兰女拼命把他推挤开。然后,他就看见兰女俯伏下身子,把脸贴近钟伟光裆部的血泡,开始用嘴向外吸吮积血天快亮的时候,钟伟光阴囊内的积血和体内的尿液都排流了出来,他安静地睡着了。兰女又接连给他注射了好几管针剂,消炎、止痛、强心、破伤疫苗,药箱里的存货几乎全都用上了。打最后一针时,陈成拿起药瓶看了看,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是狂犬疫苗。

送兰女走时,陈成拿出几个罐头送给她。兰女没有接,只是用眼睛盯着灶间的那一筐土豆。陈成把罐头埋进土豆里,背着筐,一直把兰女送回了家。

钟伟光伤好了以后,曾为了兰女和郭杆子打了一架,那天村里的劳力都在沟北的阳坡上挖土垫地修大寨田,因为公社通知说县里要来人检查,还要照相,地头上就插了几面红旗,出工的人也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

一直到快收工了。县里的人也没有来。大家都东倒西歪地躺在松软地新土上,等着日头再挪正一点就收工了。

就在这时出了事。

那天兰女背着药箱也来了。她穿了一件申金梅送给她的紫红色半旧上衣,头上没扎额巾,小辫梳得整整齐齐的,人显得干净而又秀气。当时,她正跟申金梅、宣红红坐在一起。

郭杆子歪斜着躺在不远处,偶一抬头,他突然看见了兰女,似乎吃了一惊,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兰女面前,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兰女慌慌张张地想躲,但是来不及了。

郭杆子死死地揪扯住了她的衣襟。

“让哥摸摸,看长毛了没有。”他说着就动了手。申金梅站起来试图保护兰女,被郭杆子一膀子扛到一边去了。

周围的人大声地哄笑,鼓动。另有几个年轻的男人也凑了过来。

兰女低下头咬了郭杆子的手一口,然后撒腿就跑,但是她没有跑出几步就被郭杆子追上了。

郭杆子抓着兰女的肩膀,用力一抡,把她横着扔了出去。他跨上两步,骑坐在她的身上,一只手粗野地伸进了她的裤裆。

钟伟光是在这时冲过去的。刚开始他想把郭杆子从兰女身上拽起来,但撕扯了几下都没能拽动他,急了眼,抬腿就给了他的腰上一脚,郭杆子痛叫了一声,翻身就站起来扑向钟伟光。两个人立时就在新垫的松土上拼力厮打起来。

后来,当申金梅跑回村去把陈成叫来时,伟光已被几条壮汉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郭杆子的鼻子出了血。他大骂着,用脚猛踩钟伟光的脖子,逼他大张开嘴,把大把的沙土填进他的鼻子和嘴里。

陈成立刻就扑了过去,一脚踢在郭杆子的脸上。接着,他用一个幅度极大的背挎摔动作,把郭杆子抡起来又平砸在地上。随后,他又追逐着其他几个人,用脚把他们一一踢翻,每个人的下巴上又补上几脚。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应该有人出面劝止了。但是没有人出面。奎元蹲在地问的高处,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他知道,郭杆子还没有输。

郭杆子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他满头满脸的土和血,那双淡黄色的眼睛里射出一股凶光。他怒骂了一句,从腰带上拔了叶形尖刀,然后,完全没有任何迟疑,疾风般地把刀子向陈成的小腹捅去。

陈成侧身闪过了第一刀,但是他没有避开第二刀。

第一刀刺空后,第二刀就顺势横向扫割他的喉咙。陈成向后急跳,刀尖还是划中了他的下颌,大颗的血珠立即扑扑地甩落在前襟上。

郭杆子又刺出了第三刀。刀子已经见了血,他似乎有些气泄了,出刀不够果断凶狠,回刀也欠疾猛。而这个错误几乎使他送了自己的性命。

陈成从容地避让过这一刀,并且有力地抓住了郭杆子的手腕。接着,他猛的一矮身,右腿向前跨了一大步,一下子把郭杆子仰面挑在了自己的肩背上。

这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向四外扫了一眼。然后快速向地头的方向疾奔了几步,接着就发力把四肢乱舞的郭杆子扔了出去。

奎元正蹲在地头上,在他身边的不远处,放着一柄五齿钉耙,齿尖向上,尖利而雪亮。

奎元脸色煞白,他突然明白了陈成的意图。他站了起来,想做点什么,但是根本来不及了,郭杆子的身子平直地拍在了齿尖上……

郭杆子挣扎着爬起来,又摔倒了。五个利齿齐齐地钉在了他的左大腿上。

那天晚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堵住男知青的窑屋门口,整整骂了一宿。她的声音嘶哑、亢奋,且哭且骂,使用了最恶毒的咒语。

她是郭杆子的母亲。

申金梅也在男知青的窑屋里坐了一宿。每隔一会儿都出去给老妇送一碗粥或一个馒头,并在她身边坐下来,认真地倾听她的低吟浅唱。没有了听众,她怕老人会吊死在门外的老榆树上。

天快亮的时候,下霜了。申金梅解下自己的毛线围巾,披在老妇**的肩膀上。老妇停止了诟骂,扶着申金梅站起来,颤颤地走了。

兰女去给郭杆子治伤时,他拒绝上药和打针,只让兰女用舌头给他舔净伤口。“你能舔北京畜生的蛋泡子,就不能舔我的屁股吗?”他愤愤地说。

后来,他又狠狠地掐了她。掐她的大腿内侧的细肉,又掐又拧,死不放手。

兰女没敢喊叫,她知道他的伤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