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镇,坐落在a市西山区西山脚下,依山傍水,自然清幽。安下了火车便跟着外公派来接送的人去了县城,然后又乘小车进了西山。

道路蜿蜒,从西凉河沿岸绕进西山区低丘陵地带,在三山交叠的路缝中进入山区内部,青柏马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些许乔木松柏衬着山体青苔绿衣而长,葱葱茏茏,翠**滴。

下了小车,有一段狭窄的山路,山路边是一望无际的梯田,夏末的晚稻绿油油的连成一片,密密交织,如同上好的蜀锦,安原本离别的伤感压抑情绪在这大自然的体恤安抚下,瞬间变得轻松愉悦。

“小哥,你这是带我去我奶奶家吗?”安看着身边一直从接自己下车到现在的青年小伙,问道。

“嗯,是去西山镇二队的杜家村。安小姐,我是西山军区的郑九阳,你叫我小郑就可以了。”

“嗯,好。”安点点头,又问,“那你见过我奶奶吗?她人怎么样?”

“见过,我有个战友就是他们村儿的,听说那杜三奶奶一个亲人也没有,但是人却顶好,谁家有个什么事请她帮忙,她都肯应,就因为这样,村里的人才更觉得她可怜,哎!瞧我这话说的,你现在来陪她,她怎么会可怜呢,是吧!”那小伙是个直率性子,说起话来大大咧咧,安看着他也没觉得这个地方有多陌生了。

等到了杜家村,安才开始紧张起来,心里不断嘀咕着,生怕自己的亲奶奶不喜欢自己,等到了家门,敲了敲,家里却没人,一打听说是去了后山。安知道了方向和地点就把行李交给了小郑,自己一个人到后山去找奶奶。

后山是个长满翠竹的小斜坡,沿着竹林里的小路上了斜坡就是一片果树林,这时节刚好是李子成熟的日子,细雨一下,一颗颗的小李子像洗了澡一般清翠橙红,新鲜可口。

安看着这一颗颗密密麻麻熟透的李子,口中渐渐溢出了酸水,馋虫上来了怎么都想摘一颗尝尝,才刚伸出手就被一个声音制止下来,安吓了一跳,心想:这算不算行窃被抓呢?

安尴尬的转身,慢慢的打量着来人,心中却飞快的思索着该怎么跟人家解释道歉。

那老婆婆穿一身禇蓝碎花的褂子,头发梳得顺溜,在后脑勺处挽了个鬏,肩上扛着个锄头,锄头后还挑着一个小竹篮子,看着年纪大概有六十岁左右了,矮矮瘦瘦的,精神还挺好。

安不知怎样开口,却见那老婆婆从身后篮子里抓出一大把李子递给她,安傻了眼,一把接过,大喜过望。

“这树枝上有飞蚁,你这娃娃的嫩手,叮上就是个大包,可疼不起。”那老婆婆看着安惊讶的模样解释道,安听着感激的点了点头,口中却已经咬完了两个李子。

“婆婆,我能跟你打听个人吗?”安吃完手中的李子解了馋,转眼想起来意,连忙问道。

“你说。”

“杜三老奶奶你认识吗?她儿子叫杜连琪。”

“认识啊,你是她家什么人呀?找她啥事儿?”那老太太仔细看了安两眼,疑惑的问道。

“我是她孙女,从h市过来探望她,想陪她住段时间。”安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哦,是这样,那你跟我来吧。”

安看着她热情的样子,二话不说,乐颠颠的跟着她下了山。等又回到了家门口,安不禁疑惑:这不是说要带我找人的吗?怎么绕回来了?

还没等安回过神来,门口的小郑一眼就认出了杜三奶奶,连忙上前打招呼。而这边安听着他们的对话还依然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跟前的老太太,问道,“你就是杜三奶奶?”

“可不就是吗?”那老太太放下篮子跟锄头,看着安笑到。安惊呼一声,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

“奶奶!你就是我奶奶!我是安,是您的亲孙女!”

一旁的小郑看着安乐傻的样子,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而杜三奶奶也伸手拍了拍安的背,笑眯了眼睛。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院里乘凉,安一边给她打扇子,一边跟她说话。

“你母亲呢?”

“母亲在家。”

“那她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

“我把她气病了,外公把我送这儿来陪你,说顺便让我自己反省反省。”

“是因为孙女婿?”

安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再开口。

“不怕不怕,等你外公气消了自然会让人接你回去。”

“我才不怕呢?你这儿还好些,不仅没有人骂我,而且有山有水,还有果子,环境养人,我才不想回去呢!”安望天,满脸的不情愿,赌气说道。

“呵呵,就知道说好话讨好我,你个小馋猫!等着,奶奶给你洗几个李子去!”

“嘿嘿!别您看出来了,谢谢奶奶!”安听着院子里的虫鸣,看着远处乡村的灯火,心里满溢出一丝舒适,些许安宁。

也许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生活吧。

……

转眼间,住在杜家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安的孕吐开始严重,几乎遮掩不过去,期间杜三奶奶几次接到安祁明的电话,都在询问安的身体状况。

年过四十的女人都是一本书,尽管安外公没有说清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但是看着安的模样和听着安祁明的口气,多少也猜了个**不离十。

这天晚饭后,安到村前的老银杏树下乘凉,杜三奶奶收拾完碗筷也跟了出来,等看到安时,发现她正乐呵呵的看着村口的孩子玩耍,手里捏着个亮晶晶的花骨朵样的东西。

“有蚊子吗?要不要回去?”

安听到话语,转身见是奶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的石磨上坐着,说道,“没有蚊子,现在正凉快,一会儿再回去。”

杜三奶奶坐到她边上,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就近距离,这才看清楚她手中的东西,“胸针?”

安拿起手中的玉兰花发饰,“这个?不是胸针,扎头发用的。”安言罢,捋了捋刚才洗澡打湿的发尾,像是在掩饰什么。

“以前孙女婿送的?”

安吃惊,“奶奶,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你又时刻拿在手里,不是孙女婿送的还能有谁?”杜三奶奶看着安害羞的模样,继续问道,“安安,告诉奶奶,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呃……我也不知道。”

“你还是放不下那人吗?不怪他了?”

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笑闹的孩童,神态变得释然,“奶奶,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他也有比爱情更看重的东西,男人不该要这样么?我就是有点可惜……我还爱他,但是却没能在一起。”安说完,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那奶奶告诉你一件事,这事儿要你自己做决定,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有人阻挠你,知道吗?”

“嗯,您说。”

“其实,你已经怀孕有三个月了……”杜三奶奶看了安一眼,拉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你外公的意思是不要这个孩子,你先别急,他这么打算也是为你好,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这剩下的路有多难没人能知道,其实我私心里也是希望你能打掉它的……”

“奶……奶……”

“可是,毕竟你才是孩子的母亲,到底留不留还得由你决定,没有人能强迫的了,你外公不能,我也不能,那你,是什么想法呢?”

“……奶奶,我没想好。”安褪去了初听消息的震惊、平复了被要求堕胎的愤怒、淡漠了想要独自扶养的忐忑,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一下子没有了头绪。

“那就好好考虑一段时间,等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了就跟我说。但是务必要赶紧,孩子一大就不容易打掉了,知道吗?”

“嗯。”安点点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

叶家书房。

“你找的那家风投公司可靠吗?”叶影放下手中的素描纸,轻轻用件盖上,向走进来的张琳问道。

“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实力雄厚,信誉很好。”张琳避开眼神,假装没有看到,接下他的话回答。

“那好,他现在在大力收购九州的股票,我想把手里tk的股份抵押给银行来换取资金,这样才能拖下去。”叶影说着将手里的股份抵押合同交给张琳接着说道,“华朗这人,投鼠忌器惯了,不可能拼尽一切跟我耗下去,只是目前不知道谁给了他这么个错误的消息,让他以为我们流动资金己亏空,跟他玩儿不起了,这次我可要亲自给他唱出好戏。”

“我觉得他们的实力不弱,如今又有高氏的加盟,如虎添翼,我们要想完全赢了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最怕的还是暗地里的操手,谁都等着坐收渔利。”张琳看了他一眼,口中的叮嘱再三思索才慢慢说出,双手握在胸前,显得有些不安。

“你听说了什么吗?不用担心,你帮我帮到这里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想好了,自然会水到渠成。”叶影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一旁的矮桌上倒了杯红酒,自饮自酌。

张琳伸手放下合同,顺便带开了压在素描纸上的件,安的画像就慢慢的显露出来。叶影见此,走了过来,捡起素描纸放入了抽屉。

“你既然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张琳疑惑。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随心所欲的。”叶影喝完酒,又坐回了原位。单手撑着额头,没有一点办公的心思,“那时在医院,我刚醒来,一切都像是到了童话的结局,她不顾世俗的跟我在一起,我为她坚强的活下去。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我的苏醒换来的不是她欣喜若狂的笑靥,而是她服用了安眠药休克的噩耗。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爱她,因为她给我的回报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张琳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又想起安当时守在叶影床边的画面,心里开始难受。

“怎么不是我的错?她是我的妻啊!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我总在想,是不是我早点醒来她就不会出事?!我在梦境里不能自拔的时候,我想的不是她会不会恶心我的曾经,抱怨我的为人,亦或厌弃我的家庭,我想的仅仅是希望她在我身边,那我醒来就有勇气面对这世间的一切。我怕她离开,怕她失望,可这些永远比不上她服药休克后,我看她躺在病**的那一眼,我头一次开始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这世上的一切,因为它们都不能去替换她的存在,她的模样……”

“表哥,对不起。”

“这跟你们无关,只是我们俩的爱情而已。我没能赶上她离开的火车,但是我却不难过。只要每个月能听到关于她跟孩子的消息我就满足了,她宁静幸福的活着,我就满足了。”

“孩子?她怀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琳听着叶影说完,惊讶道。

“嗯,她怀孕了。”张琳看着叶影脸上不觉流露出的幸福满足,顿时酸楚不已。而叶影像是知足般,又释怀的说道,“她还找到了自己的亲身父亲,现在跟奶奶住在一起,我的这些消息就是奶奶传过来的,可惜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叶影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伤感。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重归于好?姨妈那里……估计不好说。”

“旁人在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问题,我只是看不清她的想法。那日她将离婚协议放到我手上时是那么悲伤绝望,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望……离婚协议,我至今还没有签字,也永远不会签字。”

“嗯。”张琳看着她,肯定的应到。思绪不觉飘到了远方:那个人,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自己终究离不开了。